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我们终于从那片活化噬人的档案库地狱中挣脱出来，重新退回到相对开阔、却依旧被红绿分诊灯光统治的急诊大厅。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带着消毒水和腐败物的混合气味，此刻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清新”。
但很快，一种更深层次的不适感，如同潮湿的霉菌，悄然在每个人心底蔓延开来。
是那“绿光”的诅咒。
之前为了穿越大厅，我们多次被迫无视甚至主动避开那些绿光中出现的、看似极度需要帮助的幻影。
每一次的“放弃”，每一次硬起心肠的视而不见，都像是一滴冰冷的毒液，渗入了我们的精神。
最初只是隐约的消沉，但现在，它开始显现出更实质性的危害。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体温的异常下降。
并非环境寒冷，而是从体内透出的、一种难以驱散的冰冷，仿佛血液的流速都在变缓。
紧接着，是一种情感上的麻木。
看到同伴受伤，理智上知道应该担忧焦急，但心底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难以泛起真正的波澜。
甚至……对于继续前进，对于生存本身，都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事不关己的淡漠。
苏媚的情况更糟些。
她本就因他心通反噬而精神受创，此刻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有些发直，时不时会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没用的……救不了……都一样……”带着明显的自毁倾向。
林夜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和虚弱，眼中金芒不时闪烁，强行用天眼通和自身意志抵抗着这种侵蚀，但紧抿的嘴唇和额头的冷汗显示他也绝不轻松。
而伤势最重的陈铁山，情况最为骇人。
他不仅承受着“冷漠诅咒”，之前为救苏媚硬抗档案柜的撞击牵动了他的旧伤。
此刻，他右臂那被红光汲取后干枯皱缩的伤势并未好转，而更可怕的是他左边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早已愈合多年的旧伤疤，是上次桥梁空间失控、战友全灭时留下的纪念。
此刻，那道旧伤疤竟然变得漆黑如墨，边缘红肿发亮，正中央甚至微微裂开，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虚界气息的黑黄色脓液！伤口周围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蠕动、顶撞，看起来异常恐怖。
“呃……！”陈铁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微微佝偻，右手死死按住那不断跳痛、仿佛要炸开的旧伤疤。
他体内的无相怪碎片，似乎被这医院的诡异环境、连续的战斗创伤以及不断累积的“冷漠诅咒”彻底激怒了，正在疯狂地躁动，试图冲破束缚！
“铁山！”林夜立刻上前，再次取出那珍贵的「净水瓶」，将最后仅存的几滴净化液体滴在陈铁山那恶化的旧伤疤上。
清冽的气息与那污秽的脓液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缕缕黑烟。
伤疤的躁动似乎被暂时压制下去一点，渗出的脓液略微减少。但净水瓶也彻底见了底。
然而，那弥漫在空气中、侵蚀精神的“冷漠诅咒”却无法被净水瓶驱散。
它仍在持续不断地加重我们的负担。
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出路，我们就会先一步失去斗志，甚至像苏媚那样滑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必须想办法对抗这诅咒！
林夜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收起来的、装着湛蓝色血清的密封管上。他的眼神剧烈挣扎着。
“那东西……或许能激活生命力，对抗这种精神层面的消沉和冰冷……”他声音沙哑，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苏媚感知到的贪婪和饥饿……风险极大。”
“可……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苏媚和痛苦压抑的陈铁山，又感受着自己内心不断滋长的冰冷麻木，涩声道。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稀释它。”林夜最终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他拿出一个干净的小型容器，极其谨慎地，从密封管里导出大约五分之一的湛蓝色血清，然后，将自己水壶里仅剩的、未被污染的清水倒了进去。
清水与血清接触的瞬间，并没有立刻融合。
蓝色的血清如同有生命的油滴，在清水中蜷缩、扭动，散发出更加妖异的光芒，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开，形成一种稍浅、却依旧不祥的淡蓝色溶液。
“谁先试？”林夜看着这杯可能救赎也可能毁灭的混合物，目光扫过我们。
“我来。”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伸出了手。
我的理由很简单：我的右手本身就被灵种粉末和虚界严重侵蚀，几乎半废，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且，我隐隐有种感觉——我右臂那冰冷死寂的侵蚀之力，与这“冷漠诅咒”的寒意，似乎性质上有某种相似又对立的地方。剧烈的冲突，或许反而能……创造机会？
林夜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反对。
他将容器递给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那一小杯淡蓝色的、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冰凉，滑过喉咙，没有任何味道。
但下一秒——
轰！！！
仿佛一颗冰冷的炸弹在胃里爆开！
两股截然不同的寒意——一股是血清带来的、充满贪婪活性的冰冷能量，另一股是诅咒带来的、死寂消沉的冰冷意志——如同两条疯狂的恶龙，以我的身体为战场，猛地冲撞在一起！
剧烈的冲突从我体内爆发，我全身血管瞬间凸起，皮肤表面凝结出冰冷的白霜，又瞬间被一股诡异的蓝光驱散！极致的痛苦和冰寒让我猛地蜷缩在地，发出不成声的嘶吼，眼前一片漆黑与冰蓝疯狂交替！
我的右臂，那灰黑色的木质化纹路，在这剧烈的内部冲突下，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