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楚昭倚在钟楼残骸的断墙边，右腿扭曲地压在地上。他动了动手指，确认扳指仍在，那股温热感依旧隐约可感。小满蜷在角落，呼吸轻浅却平稳，机械眼的光芒已然黯淡，如同即将耗尽电力的灯。
他缓缓起身，动作迟缓，刻意让右脚拖行于地。脸上布满火燎过的痕迹，衣衫是用破布拼凑而成，发间沾满灰土。此刻的他，与昨夜从废墟中爬出时那个曾被誉为校草的少年判若两人。
小满睁开右眼，看见他的模样，怔了一瞬。
“大哥哥……”她声音很轻，“你要走了吗？”
楚昭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即弯腰拾起一只豁口的陶碗——那是昨夜留下的唯一容器，如今已成了他身份的一部分。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钟楼，混入南城早市边缘的流民群中。乞丐们三五成群蹲在墙根下，有的咳嗽，有的抓虱子，无人多看他一眼。但他能察觉到，几道目光悄然扫来，带着审视与试探。
他清楚，在这里活下去，不能只靠隐藏。
得让人觉得他“活该被踩”，又“透着点邪性”。
正想着，街口忽起骚动。几名家丁抬着一张红漆木桌走来，身后跟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人，肚子高高挺起，手中摇着一把玉扇。人群自动分开，有人低声低语：“钱少保来了。”
楚昭认得他——钱万通的儿子。上一章里那些被抓走的矿奴，多半便是出自他们之手。
钱少保一掌拍在桌上，撒下一把黄土，高声宣布：“今日行善，赏饭！谁能当众吃下一捧土，赏半块干饼！”
无人应答。
他又猛拍桌子：“不吃？那就挨鞭子！前天那个吃了的，现在还躺炕上吐血呢！”
一个老乞丐被拖了出来，颤抖着伸手去抓土。旁边的孩子哭着拽他袖子，却被家丁一脚踹开。
楚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慢慢往前挪了两步。
“我吃。”他嗓音沙哑。
众人纷纷侧目，见是个跛脚的生面孔，哄笑四起。
“这傻子真吃？”
“怕是饿疯了。”
钱少保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好！有胆量！来人，给他土！”
家丁铲了一勺掺着星尘粉的泥递来。那粉末泛着暗红光泽，气味腥涩，似铁锈般刺鼻。
楚昭接过，手故意一抖，泥土洒落些许。他连忙俯身去捡，膝盖磕地，装出狼狈不堪的模样。
钱少保哈哈大笑：“贱骨头也配领赏？”
楚昭低着头，右手悄悄在碗底划了个圈。昨夜系统提示地点变更后签到成功，他获得一页薄纸，上书“功德无量”四字，其余皆为难解经文。可当他默念第一句时，掌心竟浮起一股暖流，如风般在皮肤下游走。
他将那股气息藏于指尖，轻轻拂过土块表面。
随后仰头，将泥土送入口中。
刚嚼两下，他猛然呛住，剧烈咳嗽，整个人扑倒在地。这一摔，碗中残土尽数扬起，恰好随风扑向钱少保的脸。
“啊！”钱少保惊叫一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他吸入一口粉尘，喉咙立刻发痒，咳得弯下腰，脸色涨成紫红。
“怎么回事！”他喘息怒吼，“这土有毒？”
围观者一时愣住。方才那阵风太过蹊跷，偏偏将尘土全吹在他脸上。更诡异的是，别人吃了无事，唯独他一碰便咳个不停。
“报应啊……”一位老婆婆喃喃低语，“作孽多了，天都不容。”
家丁慌忙扶他上轿。临行前，钱少保死死盯住楚昭，眼神阴狠。
“记住这张脸……你给我等着。”
轿子远去，人群散开。那些乞丐望向楚昭的眼神变了。有人悄悄挪远，也有人低声议论：
“这跛子……是不是会邪术？”
“刚才那阵风，怎么就那么准？”
楚昭依旧低着头，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缓缓朝城南破庙走去。他知道，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他不需要强大，只需要“诡异”。
只要够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就够了。
破庙塌了半边，仅剩几根柱子撑着残顶。他在角落坐下，将陶碗放在身前。小满跟在后面，走得极慢，面色发青。
其他乞丐拦住她：“灾星别进来！你眼里冒蓝光，克人！”
小满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手紧紧攥着衣角。
楚昭没有开口，也没有让她离开，只是将手中的半块饼掰下一小块，轻轻放在碗边。
意思很明白：她是跟我一伙的。
众人见状，不再言语。
小满慢慢走近，在他身旁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一只旧水囊，皮面开裂，用麻线缝补过。她低头摆弄片刻，轻轻放进他的破碗里。
“大哥哥……”她轻声问，“这个能修好吗？”
楚昭望着她的眼睛。那只机械眼微微闪烁，蓝光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没问水囊的来历，也没说能否修复。只是伸手拿起，默默塞进怀里。
小满松了口气，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
楚昭坐在残垣之上，指尖摩挲着墨玉扳指。零点一到，蓝光面板浮现眼前。
【当前地点：黑铁王朝南城区贫民窟】
【签到成功！获得“功德无量”心法残篇x1】
他闭目感应，那股暖流再次涌现，比白日更加清晰。这一次，它顺着经脉游走，在胸口凝聚成一个小旋涡。
他试着引导其流向右手，旋涡微微颤动，宛如拥有生命。
远处传来打更声。
庙外脚步杂乱，火把晃动。一群家丁举着灯笼经过，挨个掀开门板搜查。
“找那个跛脚的！”领头的人喊，“少保爷说了，谁抓到赏十两银子！”
楚昭睁眼，纹丝未动。
小满惊醒，紧张地望向门口。
火光照进庙内，掠过地面、柱子、破碗……最后停在那只水囊上。
水囊静静躺在楚昭怀中，外表毫无异样。可在火光映照的一瞬，内壁某处，一道极细的纹路闪过微光，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
楚昭的手覆在水囊上，感受到一丝细微震动。
不是错觉。
这东西，里面有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将水囊往怀里压了压，左手搭在膝盖，右手拇指轻轻抵住扳指边缘。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已经照到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