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还插在泥里，指尖捏着那块银灰色的碎片。它有点凉，边缘磨得人发疼。我没松手，也没喊人，只是盯着上面那个符号——和谢无争之前画在菜叶背面的一模一样。
他蹲在几米外，正把豆种往怀里塞。动作慢悠悠的，像刚干完农活准备回家吃饭。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我嗓子有点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喝水。
谢无争没抬头，拍了拍袖子上的土：“沉眠之井，在沙海底下。”
他说完就把破拖鞋踢了，从空间袋里摸出一双新草鞋换上。那双鞋看着比他脚大一圈，走起来肯定打滑。但他穿得特别认真，还系了个死结。
系统在我脑子里哼了一声：【佛系行为确认：整理装备，成长值+0.7%】
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随便动动手都能涨经验，我拼到精神力快断了才捡个破片。
艾琳靠树坐着，头一点一点快睡着了。维克多趴地上写笔记，笔尖都在抖。没人说话，连风都停了。
我知道不能歇。
这片林子刚恢复平静，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异变。符文石指向沙漠，那就得走。再累也得走。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咔的一声。空间袋晃了晃，里面那只鸡咕咕叫了两声。我把碎片塞进去，顺手摸了根能量棒咬了一口。甜得发腻，但管饱。
“大家收拾东西。”我说，“准备出发。”
没人应，但动静起来了。艾琳揉着眼睛爬起来，维克多把笔记本塞进包里，谢无争已经背好锄头，站在坡口等我们。
我走到他旁边，看了眼地平线。远处黄蒙蒙一片，风吹沙的声音隐约能听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井在哪？”我问。
他低头拍了拍肩，好像那儿真有灰似的：“我知道路，不代表我走得快。顺其自然就好。”
我又想翻白眼，可话卡住了。
系统突然响了：【佛系行为确认：回避关键提问，成长值+1.2%，累计达5.4%】
这下我愣住了。
每次他装傻充愣，系统就加分。越躲问题，经验越多。这不是巧合。他是故意的。
他不是不知道，是他不能说。
我盯着他的侧脸。月白色长袍沾着泥，头发乱糟糟的，手里那把锄头柄都被磨亮了。就这么个人，走在队伍最前面，谁看了都觉得是个迷路农民。
可他知道每一步怎么走。
我忽然觉得累得更厉害了。不只是身体，是心里那种压着石头的感觉。
但我没时间消化这些。
我盘腿坐下，闭眼。系统界面闪了几下，像信号不好的电视。过了三分钟才稳定。
【精神力恢复至18%，预知冷却中】
够用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一瞬。接入权限，眼前画面跳出来——
黄沙像墙一样推过来，遗迹石门半埋在沙里。一道斜线从东南方向切进来，偏南十五度，贴着岩壁。通道只开十分钟，七分钟后沙暴就会堵死入口。
画面消失。
我睁眼，太阳刚好移到头顶。
“走东南斜坡。”我说，“贴岩壁，七分钟后出发。错过就没路了。”
艾琳抬头：“现在不走？”
“现在走会撞上沙暴前锋。”
维克多扶了扶眼镜：“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站起身拍裤子，“信我就跟，不信你留这儿算风速。”
没人再问。
我们开始清点装备。水每人两瓶，食物按三天量配。维克多检查导能粉剩余量，艾琳给魔法笔记充能。谢无争蹲在地上，用锄头尖在地上划了几道线，又抹掉。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
十分钟后，风明显大了。沙粒开始打脸。
我数着时间，最后一分钟时挥手：“走！”
队伍贴着岩壁移动。岩石挡了不少风，脚下是硬土和碎石混合地带。谢无争在前，脚步很稳。他走的路线和我预知的一模一样。
沙暴来得比预计快一点。
第一股强风卷着沙砸过来时，我们刚拐过第三个弯。沙粒打在防护罩上噼啪响，能见度瞬间降到五米内。
“低头！”我喊，“别停下！”
艾琳的光罩撑开，维克多把仪器抱在怀里。谢无争始终没回头，一只手抓着锄头，一只手插在袖子里，走得像散步。
十分钟整。
风势突然一偏，沙墙往西移了二十米。我们身后那条路全被埋了。
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前方沙地平坦，远处能看到一块黑色石碑立在沙丘顶上，半截埋着。那就是遗迹外围标志物。
我们走到石碑下，风小了些。
所有人喘气。艾琳直接坐地上，维克多靠碑喘得像破风箱。我靠着石头，手伸进空间袋摸水壶。
谢无争站在碑前，伸手摸了摸刻痕。手指顺着一道裂纹滑下去，然后掏出一把干豆种，撒在碑脚。
豆子落进沙里，不动了。
系统提示：【佛系行为确认：播种无意义地点，成长值+0.3%，累计5.7%】
我喝了口水，走过去看他。
“你干嘛非在这儿撒豆？”
他抬头，眼神很干净：“说不定哪天有人路过，能吃上一口新鲜的。”
我差点呛住。
这话说得太自然，太真诚，就像他真的关心未来某个陌生人能不能吃到豆子。
可我知道不是。
他每做一件看似无用的事，都在帮这个系统攒经验。而这个系统，是在修复时空裂隙。
他在用无聊的行为拯救世界。
我看着他沾满泥的草鞋，忽然问：“你以前……经常这么干吗？”
他没回答。
风吹过来，卷起一缕沙，打在石碑上发出轻响。
他转身往下一截坡走，声音随风飘过来：“种地的人，不问收成。”
我站在原地没动。
空间袋里的鸡又叫了一声。
我伸手进去，摸到了那块银灰碎片。它还在发烫，热度比刚才高了一点。
我把它拿出来，翻到背面。
那个符号……正在慢慢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