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出手吗?”
站在其侧的是金火道人,眉头微皱,看着远方天穹中染血的恕归羽翼与驺吾虎影,低声问道。
周青没转头,只是摇了摇头。
“让两族再打一打,”他平静开口,“人太多,难以掌控。”
金火道人站在其侧后方,闻言神情微顿,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再平常不过的青年面孔,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淡,眉眼未动,神意如水,仿佛刚才说出那般冷酷话语的人并非他自己。
可正是这份平静,让金火道人心头一震。
那一瞬,他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觉。
眼前之人好像并不是一位仅有几十岁年纪的年轻人,也并不是一位天罡境界修士。
而是一位早已登临高位、决断乾坤的——王者。
他自然知道,眼下两族之战再如何惨烈,若周青真想出手,只需传令,他与雷鬼齐动,再加上之前暗中布局的那些手段,不出一日,不论是恕归还是驺吾,皆可尽数收于麾下。
甚至连其族中老祖,都不敢不从。
然而他却没有。
只是淡淡一句“人太多,难以掌控”,便将无数生死轻轻带过。
这短短几个字,轻描淡写,却分明在宣判两族成千上万族人接下来的命运——该死的,便去死;该存的,最后留下。
他不是冷血。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清醒,所以才绝情。
世人皆说得天下者必用重典,可真到了这一步,真正能将“多了难控”视作杀伐之因的,又有几人?
金火道人望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极古老的词。
——“雄主”。
那并非简单的王,也非寻常的强者。
不是霸者的狠,不是枭雄的毒,而是王者的算。
衡量天下,不以喜怒而动,不以情义为先,只在利弊之间取舍分明。
一个“太多,难控”,便将千百生灵置于血火之中;一声不语,却胜过万般动员。
金火道人喉咙微动,忽觉发干。
他眼中闪过些许迟疑与复杂,转瞬即敛,只留下几分沉重。
他曾见过不少年轻英才,自诩器宇轩昂、意图开疆拓土;
也曾读过古史残卷,听过那些绝巅人物的传记列闻,如何割据一方,谈笑间定下天下棋局。
可他们的气魄,无论再盛,再如何摧枯拉朽,终究......有其边界。
有的人锋锐,却受限于血性;有的人果断,却容易受人情所绊。
唯独眼前这个人,安静、平和、甚至有些冷静得过分,但正因为这冷静,才显得骇人。
他还未彻底登顶,却已在心志、在格局、在气机之中,展露出一种真正掌控生死与众的姿态。
那不是将对手视作蝼蚁,而是将一族、一域,乃至天地苍生,尽皆置于手掌之上,任其翻覆。
......
时间很快过了去了三日。
天色愈发昏暗,雷泽上空的血云已然汇聚成渊,一道道雷光时隐时现,将战场照得时青时赤。
远处的厮杀依旧激烈,双方此刻已杀红了眼,法门交织,道光横空。
大片雷泽已化作焦土,飞禽断羽,虎啸失声。
周青却始终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远方,。
又过了一会,他忽然开口了,“时间差不多了。”
金火道人闻声微怔,随即上前一步,等待着他下一句开口。
周青依旧望着那片被雷火染透的天地,缓缓道:“动身吧。”
“是。”
金火道人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周青却又道了一句:“星阵也别全毁了。留下一些隐蔽的,位置偏僻些,给他们逃走的路。”
金火道人脚步微顿,回首看向那道静立山巅的身影,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放他们走?”
周青摇了摇头,“那几位明道修士,若临死反扑,终究是麻烦,莫要伤了恕归一族的根基。
“今日的我,还无法承接这种代价。”
这句话落下,金火道人点了点头。
他知道,周青不是怕——而是不愿为无谓之人力耗气机。
而后,周青话锋一转,语气更缓,却比方才更冷:
“此界驺吾,并非主力。”
“擒下一部分就够了。”
“到时候奴役这些驺吾,迅速撤离此界。”
“我们不能与其主力接招。”
另一边,雷鬼微微侧身,面向金火道人,道,“我已查过,这雷霆驺吾族,在外界横扫数域,正值强盛。”
“侵入此界者,不过是其中一支罢了。”
“他们能在这占据地势,就是因为恕归鸟族过于忌惮其主脉,畏手畏脚,不敢搏命。”
“但我们不是他们。”
“我们既动手,就不能与强敌纠缠。”
“只截这一支,斩其势、控其人、夺其资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