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赵石榴朝着厨房走去。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几个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婆子在那说一些床上的骚话：
“那天我看村西头的那个寡妇，跟野男人泡河里里干啥呢！”
“啥啥？真的假的？一点脸都不要啊，羞死个人......”
“那有啥的，前两年走那个萍嫂子知道吧，就是她出了头七，男人就娶了新妇的那个。她年轻的时候跟她男人在野地里头搞，大白天的可不避人，那地里还有人干活嘞！”
“那萍嫂子走的时候也是苦命，不过没想到她年轻的时候那么胆子大。”
“哎哟，男人都不是啥好玩意儿，我看我要是走在我家那老头子前面，第二天他就能再找，一天天比那牛犁地都使劲，一把老骨头了都不害臊，就他那精力，要是做个地主老爷，可得娶十个八个点小媳妇儿～”
......
几个醉酒的婆子包括赵小红，毫不避讳的讨论着这些。
让满腔怒火准备去厨房干一场的赵石榴羞红了耳根子，但她想到娘和嫂子，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厨房。
几个婆子突然看到赵石榴这么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出现吓了一跳，赶忙换个话题，这时候赵小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手里保持着夹菜的动作，筷子尖敲击桌面，“唠啊，怕她干啥？办完这事儿就把她嫁出去了，也该听听这事儿了，好叫她知道怎么伺候老爷们。”
黑子娘听完哈哈笑了一声，头靠近赵小红还拍了拍她的腿“哈哈哈老姐姐，你家娃马上十三了吧？是能嫁人了，到时候收不少彩礼哟！你可真享福。”
其他婆子也都痴痴的笑起来，纷纷打趣赵石榴。
赵石榴没理会黑子娘那帮人调侃的话，甚至没跟祖母说话。她走到灶台边，伸手拿出来了三个鸡蛋，往手帕里一放，裹起来就要出去。
“站住。”意料之中是赵小红的声音。
赵石榴强装镇定，但发出的带有一丝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怎么了祖母？”
“手里拿的什么？”赵小红明知故问。
“嫂子......怀孕了,需要，要补身体，我娘自从知道爹和哥出事之后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我想拿鸡蛋给他们补补。”赵石榴越说越顺，娘和嫂子给了她很大的底气。
“你想？你想你就拿我赵家的东西？我还说我想做公主呢！走了老的来小的，真当我赵小红是软蛋呐？”赵小红声调越来越高，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到桌子上，带到了赵小红面前的酒碗，浑黄的液体顺着桌面嘀嘀嗒嗒地流到地上。
这动静登时让哄笑的场面安静下来。
赵石榴趁着安静的空档直接大声说道“我只是想给怀孕的嫂嫂和几天都没吃饭的娘拿点吃的！祖母为什么不让？凭什么大伯一家想吃肉吃肉，想吃......”
话还没说完，赵石榴被赵小红一脚踹倒在院子里，赵石榴被踹的打了个滚，头磕在来吃饭的人的凳子腿上，好一阵发懵。
回过神来的时候，尤小花已经到她身边扶着她，不断的用手在她眼前晃，还不停叫她的名字。
“娘，我没事，缓过来了，刚磕到脑袋了，有点疼。”赵石榴觉得自己后脑勺一定肿了，她感觉撞到的地方突突的跳着疼。
周围有些人来劝赵小花，更多的是看热闹，因为谁家办事儿不得闹点笑话？
赵老七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有些不悦。
赵石榴平时就不招待见，赵老七就当看不见她。可是今天是她爹和大哥的丧事，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要惹人生气，真是无法无天，一点家教没有！
“哼”了一声，起身过去。
“老二家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任由着孩子胡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让人看笑话你脸上有光是吧！”
赵老七是这个家权威中的权威，尤小花升不起任何反抗或者解释的念头，她赶紧扶着赵石榴站起来，给赵老七和来的宾客道歉，“对不起了各位，石榴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失去爹和哥，冲撞了各位，我代替她给大家赔个不是......”
尤小花因着是孤女，从小性子软弱好欺负，被欺负了不是哭就是给人家道歉，长大后嫁给了赵传正，有他护着情况好些，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尤其是童年带给她的那些伤痛和自卑，更是一辈子如影随形。
赵石榴看着尤小花鞠躬道歉的样子，想起来她一个人跪在灵堂的背影，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直接把尤小花拉到自己身后，“我娘没有错！我也没错！是祖父祖母不公平！我嫂子怀孕了都不能吃鸡蛋，大宝哥都十八了还有鸡蛋吃，我爹我娘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祖父祖母大伯他们吃肉，我们连口肉汤都喝不上！凭什么......唔......”
赵石榴的嘴被尤小花捂住，尤小花流泪哀求“石榴别说了，你别说了...”，她怕再说下去赵石榴要被婆婆打死。
因为赵小花正拿着一根烧火棍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尤小花转身护在了赵石榴身前，赵小红这一棍子使了全劲儿，平时任人揉圆搓扁的一个女娃今天竟然会反抗，她只觉得自己的掌控欲被打压，也不管现在还有村里的人看着，她只想打死敢顶嘴的丫头。
赵小红已经连续打了几棍子，烧火棍留下的痕迹在白色的麻布上格外显眼，赵石榴和尤小花互相挡在对方前面，所以两人身上都是漆黑的印子。
除了有几个在一旁劝架的妇人，还有就是李妖，她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便推开门看，一看是娘和小妹在挨打，吓得肚子坠坠的疼，捂着肚子想去拦赵小红。
赵石榴眼尖看到李妖要过来，大喊“嫂子别过来，小心你肚里的孩子！”
不能一昧的挨打，才发过誓要改变这一切，赵石榴在烧火棍落到身上的那一刻抓住了尾端，用力一拽，烧火棍便从赵小红手里脱了手，她自己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赵石榴把烧火棍扔到一边，和尤小花搀扶着朝李妖的方向走去，她现在就想带着娘和嫂子回屋里，一人分一个鸡蛋吃。
以后也要这样，就算挨打了也要拿回属于自己和家人的一切。
然而，赵石榴想结束，赵小红可不想。
若是刚才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自己的掌控欲被挑战，那么现在就是纯纯的丢面，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教训的丫头片子，竟然敢有胆子夺走她的棍子，还让自己差点摔倒，简直奇耻大辱。
兴许是酒气上头，赵小红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打死那个贱人。
是的，赵小红称自己的孙女为贱人，这在整个南赵家村都不多见。
就在赵小红捡起来棍子那一刻，传来了赵老七一声大吼“够了！还不嫌丢人吗？”
本来赵老七觉得自家老婆子教训一下儿媳妇也没什么，还是村长赵展雄对他说差不多得了，今天是老二家的丧事，当着他们的面打他媳妇和闺女不好。
赵老七是卖村长，也是赵家的族长一个面子，这才出口叫停赵小红殴打的事儿。
赵小红虽然酒喝不少，但是自己老头子的话她是听的，遂放下棍子，看向赵老七。
“让各位看笑话了，还请多多包涵，坐下继续吃吧，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没啥大事。”赵老七笑着向村里人连连拱手。
然后对村长做了个请的手势，村长赵展雄也做出请的姿势，两人跨步向灵堂也就是正屋的方向走去，转身时还不忘跟赵小红对了个眼神，看到赵小红点头才转过身去。
路过赵石榴母女三人时，冷淡的说了句让她们也跟过来的话，便径直去灵堂了。
“娘...”赵石榴有点不安，没有了爹和大哥后，她不知道进屋后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狂风骤雨。
尤小花拍了拍赵石榴的手安抚道“不怕，有娘呢，扶着你嫂子，咱们进去吧。”
进了屋，赵石榴发现除了祖父，村长，还有赵家族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赵石榴得称他们为老祖。
南赵家村最有地位的几个人都坐在正屋了，这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石榴内心惴惴不安，她害怕的紧紧握着尤小花和李妖的手，她能感受到她们的手心也浸满了汗。
不一会儿，赵小红带着大伯赵传正，张梅、赵大宝，赵大宝媳妇儿孙海珠，赵二宝，赵三宝，赵宝珠进来了。
赵老七家，全家都在灵堂这屋了。
赵石榴看到这么大阵仗，紧张的嗓子发紧，不知道要面临着什么。
但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坚定的保护好娘和嫂子。
见人齐了，赵老七咳了两声，开始发言“咳，老二家的，今天请各位族里的老人来，就是想让他们做个见证，今天老二的丧事办完，你们就从搬出去吧。”
尤小花听完扑通一声跪下，“爹，你这是要把我们娘三个赶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