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水面忽然“咕嘟”冒起一串大泡泡,紧接着,一股浑浊的水流涌了上来,正好浇在刘二麻子的脸上。他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手里的铁叉也掉在了水里。
“谁!谁泼水!”刘二麻子抹着脸,气急败坏地四处张望。
阿福也愣了,他没看见有人啊。正纳闷,就感觉脚边的水动了动,低头一看,珠珠的蚌壳正对着刘二麻子的方向,像是刚喷过水的样子。
阿福心里明白了,强忍着笑说:“谁泼水了?怕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踩进坑里了吧?”
刘二麻子不信,还想再找,可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滑,又是“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这次正好摔在泥坑里,爬起来时满脸是泥,活像个泥猴。
“晦气!真晦气!”刘二麻子骂骂咧咧地爬上岸,也顾不上捡铁叉了,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阿福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低头对珠珠说:“行啊你,还会喷水了?”
珠珠的蚌壳转了转,像是在害羞:“就……就一点点……力气……”
“够了够了,”阿福笑着说,“对付刘二麻子,这点力气正好。”
从那以后,刘二麻子再也没来过河边。听说他回去后就生了场病,总说清溪河的水鬼跟他过不去,吓得连靠近河边的路都不敢走了。
溪村的日子依旧慢悠悠地过着。阿福每天砍柴、卖柴,闲了就去河边找珠珠说话。珠珠也渐渐不那么怕生了,有时会跟着阿福走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趴在他脚边晒太阳,听他讲山里的新鲜事。
有一次,阿福带了个刚从镇上买的糖人,是个孙悟空的样子,金灿灿的,看着就甜。他把糖人递到珠珠面前:“尝尝?可甜了。”
珠珠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点点肉,碰了碰糖人,立刻缩了回去:“烫……”
“不烫,是凉的。”阿福把糖人放在石头上,“这是糖做的,人类小孩都爱吃。”
珠珠这才敢伸出肉,慢慢舔了舔。甜丝丝的味道让它很新奇,很快就把小半个糖人舔没了。
“好……好吃……”珠珠的声音带着点满足。
看着它那副馋样,阿福心里软软的,把剩下的糖人全放在了石头上:“都给你吃。”
那天下午,阿福躺在草地上打盹,珠珠就趴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慢慢地舔着糖人,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得一人一蚌身上暖洋洋的,日子恬静得像幅画。
转眼到了秋天,山里的果子熟了。阿福摘了些野山楂,红彤彤的,酸中带甜。他把山楂洗干净,放在石头上:“珠珠,尝尝这个。”
珠珠尝了一颗,酸得蚌壳都收紧了:“酸……”
“酸才开胃呢。”阿福自己也拿起一颗,嘎嘣嘎嘣地吃着,“过两天我去镇上,给你买糖葫芦吃,那玩意儿裹着糖,酸甜酸甜的,可好吃了。”
珠珠似懂非懂,只是把山楂往水里推了推,像是想让水流把酸味冲掉。
阿福看着它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忽然想起刚认识珠珠的时候,还以为它是个多厉害的精怪,现在看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笨蛋,可这笨蛋却比村里很多人都实在、都贴心。
“珠珠,”阿福忽然说,“等过些日子,我攒够了钱,就盖间新瓦房。到时候,我在院子里挖个水池,你搬来住好不好?”
珠珠愣住了,好半天才问:“水……水池里……有浮游生物吗?”
“有!我天天去清溪河给你换水,保证比你在河里住得舒服。”阿福拍着胸脯说。
珠珠的蚌壳张了张,像是在笑:“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个坐在石头上,一个趴在水里,明明是两个世界的生灵,却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秋风起时,清溪河的水渐渐凉了。阿福开始忙着储存过冬的柴火,去河边的次数少了些。但每次去,珠珠都会在老地方等着他,有时会带来些好看的贝壳,有时会在水里摆出奇怪的形状,像是在给他表演节目。
这天,阿福卖完柴,特意绕到镇上的糖画摊,买了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看着就让人嘴馋。他兴冲冲地往河边跑,想让珠珠尝尝。
可到了河边,却没看见珠珠。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沿着河岸找。平时珠珠待的浅滩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在水面漂着。
“珠珠?珠珠你在哪?”阿福一边喊,一边往水里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找了半天,从上游找到下游,嗓子都喊哑了,也没看见那只灰扑扑的河蚌。
难道是被谁抓走了?还是被水流冲走了?阿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慌又乱。他想起刘二麻子,想起镇上那些专门捕捉珍奇水产的贩子,越想越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风卷着落叶,吹得人心里发冷。阿福失魂落魄地往家走,手里的糖葫芦还红彤彤的,可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阿福每天都去河边找珠珠,可每次都是空着手回来。他问了村里的人,有没有见过一只特别大的河蚌,大家都说没见过。有人劝他:“阿福,不过是只河蚌,丢了就丢了,犯不着这么上心。”
可阿福不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河蚌,那是他的朋友,是会给他送药、会帮他对付无赖、会听他说心里话的珠珠。
半个月过去了,珠珠还是没回来。阿福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河岸发呆,连砍柴都没了力气。
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河边,手里拿着颗珠珠以前送他的鹅卵石,摩挲着上面光滑的纹路,眼圈红红的。
“珠珠,你到底去哪了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是我不好,不该买糖葫芦买那么久的……你是不是生气了?”
就在这时,水面忽然“咕嘟”冒了个泡。
阿福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珠珠?”
水面又冒了几个泡,接着,一只灰扑扑的蚌壳慢慢浮了上来,正是珠珠!
“珠珠!你回来了!”阿福激动得差点跳进水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珠珠,又怕惊扰了它。
珠珠的蚌壳张了张,露出里面的肉,似乎瘦了些,但依旧莹润。它对着阿福,慢慢吐出一颗东西。
那东西比上次那颗珍珠大了一倍,圆滚滚的,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像是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藏在了里面。
“这是……”阿福愣住了。
“给……给你……”珠珠的声音有点虚弱,“我……我去河底……找了好久……最大的一颗……”
阿福这才明白,珠珠不是走丢了,也不是生气了,它是去给自己找礼物了。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傻珠珠,”阿福拿起那颗珍珠,入手温润,“我不要珍珠,我只要你好好的。”
珠珠似乎没听懂,只是固执地把珍珠往他面前推了推。
阿福叹了口气,把珍珠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珠珠的蚌壳:“以后不许再乱跑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珠珠的蚌壳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点头。
那天晚上,阿福把珍珠用红线串起来,挂在了床头。珍珠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珠珠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从那以后,珠珠再也没离开过。阿福也加快了攒钱的速度,他想快点盖起新瓦房,挖好水池,让珠珠能安安稳稳地住进来,不用再担心被水流冲走,不用再怕被人抓走。
清溪河的水依旧缓缓地流着,映着溪村的日升月落,映着阿福忙碌的身影,也映着浅滩上那只灰扑扑的河蚌。
没人知道溪村有个叫阿福的樵夫,和一只叫珠珠的蚌精成了朋友。就像没人知道,那串挂在阿福床头的珍珠,每到月圆之夜,会散发出淡淡的光,照亮整个茅草屋,也照亮了一个普通樵夫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日子还长,故事未完。但对阿福和珠珠来说,只要能每天在河边见一面,说上几句话,这平凡的日子,就已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