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漫过医院急诊楼的走廊,窗外的天空从浅蓝褪成深灰,只有走廊顶灯的白光,冷得像一层薄霜。江哲被推出抢救室时,林晚星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却被护士轻轻拦住:“家属别太激动,病人刚脱离危险,需要平稳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推着病床的医护人员脚步很轻,江哲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氧气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在呼吸。林晚星跟着病床走,手指好几次想碰到他的手,又怕惊扰了他,只能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江念初和江念熙跟在后面,视线一直黏在父亲身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主治医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们。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脸上带着长时间手术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病人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颅内出血还需要观察,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重症监护室有专业医护团队24小时值守,会定时监测他的血压、心率和意识状态,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
“不用守着?”林晚星愣了一下,声音还有些发颤,“我们就在外面等,不进去打扰,行不行?”她指了指走廊的长椅,“我们就坐那儿,不吵到你们工作。”
医生轻轻摇头,语气带着理解,却也很坚定:“家属的心情我们懂,但这里是重症监护区,需要保持安静,而且你们在这里熬夜也没用,反而会拖垮自己的身体。病人后续的恢复,也需要家属有精力配合。”他顿了顿,补充道,“重症监护室有规定,每天下午2点到4点,允许一位家属进去探视,时间两小时,只能在床边轻声说话,不能触碰病人,也不能带任何东西进去。你们可以轮流来,跟病人说说话,或许对他的意识恢复有帮助。”
林晚星还想说什么,陈屿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妈,医生说得对,咱们在这里守着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回家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来陪爸说话。”江念初也跟着劝:“是啊妈,您今天哭了一天,要是再熬夜,身体该撑不住了,爸醒了也会担心的。”
林晚星看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身边眼眶通红的女儿们,终于点了点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那……那咱们明天早点来,我第一个进去陪老江说话,我跟他说家里的事,说孩子们都好,让他别担心。”
离开医院时,夜色已经浓了。车子驶在路灯稀少的马路上,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声响。林晚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树影,突然开口:“逸晨那边,还是别告诉了,等老江能开口说话了,我亲自跟他视频,省得他在部队分心。”
江念初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妈,我知道您的心思,我们都听您的,等爸稳定了再跟逸晨说。”江念熙也点头:“对,逸晨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着急,咱们先瞒着他,等爸醒了,让他跟逸晨哥说几句话,逸晨哥就放心了。”
回到家时,张阿姨已经把孩子们哄睡了。推开门,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语安和语宁挤在一张沙发上,小手还紧紧攥着一起,陈志鹏则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睡得并不安稳。看到他们回来,陈志鹏立刻醒了,揉了揉眼睛,小声问:“妈妈,外婆,小姨,外公怎么样了?醒了吗?”
林晚星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放得格外温柔:“外公还没醒,但医生说他没事了,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过来。明天下午,外婆要去医院陪外公说话,你们想不想去跟外公说说话呀?”
陈志鹏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想!我要跟外公说,我今天在学校得了小红花,还帮老师整理了图书角,让外公快点醒过来,我带他去看我们学校的花坛。”语安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我也要去!我要跟外公说,我画了一幅画,画的是外公带我们去公园放风筝,等外公醒了,我们再一起去放风筝。”语宁跟着说:“我要给外公唱新学的歌,老师说我唱得好听,外公听了肯定会开心的。”
林晚星看着孩子们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擦干眼泪,笑着说:“好,那咱们就轮流去陪外公说话。明天下午外婆先去,后天下午让志鹏去,大后天让语安去,再后天让语宁去,咱们每天都有人跟外公说话,让外公知道咱们都在等他醒过来,好不好?”
孩子们都用力点头,语安还拉着林晚星的手,小声说:“外婆,我明天要早点起床,把画带到医院门口,虽然不能进去,但是我可以在门口给外公看,外公肯定能看到的。”林晚星笑着答应:“好,咱们把画带过去,外公肯定能看到。”
第二天一早,林晚星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她换上了江哲最喜欢的那件藏青色外套,又去厨房煮了小米粥,虽然知道江哲现在不能吃,但还是习惯性地做了。收拾好后,她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满了要跟江哲说的话:“老江,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太阳很暖和,你要是醒了,咱们就能一起去阳台晒太阳了;志鹏昨天在学校得了小红花,他说要等你醒了,给你看他的小红花;语安画了一幅画,画的是咱们去公园放风筝,你还记得吗?去年春天,你带着孩子们去放风筝,风筝飞得好高,孩子们笑得好开心……”
下午1点半,林晚星就到了医院。她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长椅上,反复看着小本子上的话,生怕等会儿忘了要说什么。2点整,护士准时走出来,核对了信息后,递给她一套消毒服:“进去后要轻声说话,不能碰病人,也不能超过时间,到4点我们会提醒你。”
林晚星点点头,穿上消毒服,跟着护士走进重症监护室。里面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滴”声,江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的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在平稳地跳动。林晚星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他的手很凉,林晚星把自己的手贴上去,想给他暖暖手,却又想起护士的叮嘱,只能轻轻碰了碰,就收了回来。
“老江,我来看你了。”林晚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今天天气很好,我早上煮了小米粥,你以前最喜欢喝我煮的小米粥了,等你醒了,我天天煮给你喝。志鹏昨天在学校得了小红花,他说要等你醒了,给你看他的小红花,还说要带你去他们学校的花坛,看他种的小树苗。语安画了一幅画,画的是咱们去公园放风筝,你还记得吗?去年春天,你带着孩子们去放风筝,风筝飞得好高,孩子们笑得好开心,你还说,等今年春天,要带孩子们去更远的地方放风筝……”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家里的小事说到孩子们的趣事,从他们年轻时的往事说到现在的生活,偶尔停下来,看看监护仪上的线条,再看看江哲的脸,期待着他能有一点反应。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4点,护士进来提醒她该离开了,林晚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轻声说:“老江,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快点醒过来,咱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走出重症监护室,林晚星把里面的情况告诉了江念初和江念熙:“我跟老江说了好多话,他虽然没醒,但监护仪上的线条一直很平稳,护士说这是好现象,说不定他能听到我说话呢。”江念初笑着说:“肯定能听到,爸最疼您了,您说的话,他肯定都记在心里。”
第三天下午,轮到陈志鹏去探视。他特意穿上了新买的校服,还把小红花别在胸前,手里拿着一张画,上面画着他和外公在学校花坛边种树的场景。进了重症监护室,他站在床边,小声说:“外公,我是志鹏,我来看您了。您看,我得了小红花,老师说我表现得好。我还在学校种了一棵小树苗,我每天都给它浇水,等您醒了,我带您去看,咱们一起给小树苗施肥,让它长得高高的。外公,您快点醒过来吧,我还想跟您一起下棋,您上次说要教我下象棋,我还没学会呢……”
他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还把画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虽然知道外公看不到,但还是认真地说:“外公,这是我画的咱们种树的样子,您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离开的时候,他还对着外公的耳朵小声说:“外公,我明天再来看您,您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哦。”
第四天下午,语安带着她的画去了医院。进了重症监护室,她把画举在床边,小声说:“外公,我是语安,您看我画的画,画的是您带我们去公园放风筝,您还记得吗?那天的风很大,风筝飞得好高,您还帮我把风筝线放得长长的,我当时好开心。外公,您快点醒过来吧,我们再一起去放风筝,这次我要自己放风筝,不让您帮忙了,我已经长大了。外公,我还想跟您一起去买,您上次给我买的,是草莓味的,可甜了,我还想再吃一次……”
语安说了一会儿,就开始给外公唱歌,唱的是学校里教的《小星星》,声音软软的,很好听。监护仪上的线条,似乎比平时跳得更平稳了些,护士站在旁边,忍不住笑了笑,小声对语安说:“小朋友,你唱得真好听,爷爷肯定听到了。”
第五天下午,语宁带着她的小玩偶去了医院。虽然不能把玩偶带进去,但她还是把玩偶放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口,自己进去跟外公说话:“外公,我是语宁,我来看您了。我今天带了我的小兔子玩偶,它很乖,我让它在门口等我,等您醒了,我让它陪您玩。外公,我跟您说,我昨天在幼儿园学会了叠纸船,我叠了好多好多纸船,等您醒了,我教您叠,咱们一起把纸船放在小河里,让它们漂得远远的。外公,您快点醒过来吧,我想让您陪我玩捉迷藏,上次您藏在衣柜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次我肯定能找到您……”
语宁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她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跟外公说了很多幼儿园里的趣事,还跟外公约定,等他醒了,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离开的时候,她还对着外公的脸亲了一下,小声说:“外公,我明天再来看您,您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下午,都会有一位家人去重症监护室陪江哲说话。林晚星会跟他说家里的琐事,说今天买了什么菜,说小区里的月季花又开了;江念初会跟他说工作上的事,说女性科技就业项目又有了新进展,说城郊小学的科技活动办得很成功;江念熙会跟他说学校里的事,说她的《校园文化活动案例》被其他学校的老师借鉴了,说孩子们又做了很多有趣的手工;陈屿会跟他说孩子们的学习情况,说陈志鹏的数学考了满分,说语安和语宁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
每次进去探视,他们都会把家里的事、孩子们的事,一一跟江哲说,虽然他一直没醒,但他们相信,江哲能听到,能感受到他们的牵挂。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也说,江哲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意识虽然还没恢复,但偶尔会有轻微的反应,比如手指会动一下,或者眼皮会轻轻颤一下。
一周后的下午,轮到林晚星去探视。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跟江哲说话:“老江,今天逸晨给我发消息了,说他考核通过了,还得了奖,他说等有空了就跟咱们视频,我没告诉他你住院了,就说你最近在帮邻居修东西,没时间视频。老江,你快点醒过来吧,等你醒了,咱们跟逸晨视频,让他看看你,省得他在部队担心。”
就在这时,林晚星突然感觉到,江哲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碰到了她的手。她心里一紧,立刻看向江哲的脸,发现他的眼皮也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想睁开眼睛。林晚星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老江?你是不是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连忙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很快跑了进来,看到江哲的反应,也很惊喜:“阿姨,您别激动,病人可能要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医生很快赶来,给江哲做了检查,笑着说:“家属放心,病人的意识正在恢复,虽然还没完全醒,但已经有反应了,这是好现象,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
林晚星听到医生的话,眼泪立刻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激动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老江,你听到了吗?医生说你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咱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家了,一起看孩子们长大,一起等逸晨回来……”
走出重症监护室,林晚星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江念初和江念熙:“老江有反应了!他的手指动了,眼皮也颤了,医生说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江念初和江念熙听到这个消息,都激动得哭了,江念熙还拿出手机,想给江逸晨发消息,却被林晚星拦住了:“再等等,等老江能开口说话了,咱们再跟逸晨说,让他亲自跟老江说话,逸晨肯定会更开心的。”
江念初和江念熙点点头,心里却充满了期待。他们知道,江哲很快就能醒过来,很快就能跟他们一起回家,一起过平凡却幸福的日子。
又过了三天,下午2点,林晚星像往常一样去重症监护室探视。她刚走到床边,就看到江哲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虽然还很模糊,但似乎能看到她。林晚星激动得立刻凑过去,小声说:“老江?你醒了?你能看到我吗?”
江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护士连忙走过来,给江哲测了血压和心率,笑着说:“阿姨,病人醒了,意识还在恢复中,暂时还不能说话,您别着急,慢慢跟他说。”
林晚星点点头,握住江哲的手,轻声说:“老江,你醒了就好,你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孩子们每天都来看你,跟你说话,志鹏说要教你下象棋,语安说要跟你一起放风筝,语宁说要教你叠纸船。逸晨也很好,他考核通过了,还得了奖,等你能说话了,咱们就跟他视频,让他看看你。”
江哲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神采,他看着林晚星,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回握她的手。林晚星知道,他听到了,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都在关心他。
下午4点,林晚星离开重症监护室时,脚步都轻快了很多。她把江哲醒了的消息告诉了江念初和江念熙,一家人都激动得不行,江念熙还拿出她的《校园文化活动案例》,笑着说:“等爸好了,我一定要把这个案例讲给他听,让他知道,他的女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把事情做得很周全。”
林晚星看着女儿,笑着说:“好,等老江好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听你讲案例,一起去邻校分享,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经验,也让更多的孩子受益。”
夕阳透过医院的窗户,洒在走廊里,给冰冷的瓷砖镀上了一层暖光。林晚星看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江哲很快就能康复,很快就能跟他们一起回家,一起过幸福的日子。而这段时间,家人之间的相互扶持,孩子们的纯真牵挂,还有那些每天在床边轻声说的话,都像一本珍贵的“案例”,记录着爱与坚持的力量,也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更加懂得家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