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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完成“跨能力协同障碍突破”训练,像一道微光,短暂地照亮了沙鲁克在分院压抑的生活。他与艾瑞克之间那种基于能力互补的、无声的默契,并未因训练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在日常中悄然延续。他们依旧很少交谈,但在食堂,艾瑞克会自然地坐在沙鲁克附近,不再是怯懦的窥视,而是一种安静的陪伴。在通道中相遇,艾瑞克会微微点头,苍白的面容上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精神频率中那些杂乱的噪音似乎也平顺了许多,多了一种找到锚点后的安定感。

沙鲁克并未对此投入过多情感。他依旧沉默,专注于马尔科姆教官日益严苛的训练。但不可否认,艾瑞克的存在,像一面特殊的镜子,让他开始更清晰地审视自身的能力。帮助艾瑞克稳定精神感应的过程,迫使他更精细地控制声波的频率和能量输出,探索声波与生物精神场之间那微妙而未知的相互作用。这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冲击或环境操控,而是触及了意识与能量的边界。

马尔科姆教官显然注意到了这种变化。训练内容随之升级,变得更加诡谲和……不择手段。

“xbt-734,今天的训练课题是‘信息萃取与意志瓦解’。”马尔科姆站在一个布置得像简易审讯室的训练场内,语气冰冷。房间中央固定着一把金属椅,对面是一面单向观察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寒冷。

沙鲁克沉默地站在指定位置。他的巨角微微转动,捕捉着这个空间里不寻常的声波残留——一些压抑的喘息、细微的啜泣,甚至是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的“回声”,仿佛有许多无形的痛苦曾被禁锢于此。

“你的目标,”马尔科姆指向单向镜后方,“是一名低风险级别的政治犯,来自不久前归附的‘洛林星’。他掌握着一些关于潜在抵抗组织联络点的零散信息,但常规审讯手段效果有限。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声波能力,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获取我们需要的情报。”

沙鲁克的心脏微微一沉。用声音……作为刑讯的工具?这比他之前进行的任何训练都更直接地触碰了他内心的底线。在千喉之域,声音是沟通、是探索、是守护,即便对抗噪灵,那也是为了自保和平息混乱,而非主动施加痛苦、摧垮意志。

“教官,”沙鲁克罕见地发出了带着疑问的声波,“我的能力……主要用于探测和干扰。用于审讯……”

“这是命令,xbt-734。”马尔科姆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如刀,“在战场上,情报就是生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同袍的残忍。你的能力具有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潜力,这是极其宝贵的战术资源。现在,展示你的价值,证明你不只是一件只能在模拟场上发挥作用的装饰品。”

他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沙鲁克能“听”出那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服从,是这里唯一的生存法则。拒绝,不仅意味着训练失败,更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或许会影响到他远在千喉之域、处于阿瑞斯“保护”下的族人。

沙鲁克沉默了。他缓缓抬起头,金橙色的瞳孔透过单向镜,仿佛能看见后面那个未知的、等待着他用声音去“拷问”的生命。他感到胃部一阵紧缩,胸前的白色纹路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波动,微微发凉。

他走到审讯椅前。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囚服的中年洛林星人,他皮肤呈淡蓝色,有着细密的银色鳞片,此刻正低着头,双手被能量镣铐束缚在扶手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而浅薄,散发出浓烈的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波动,如同无声的哀嚎,冲击着沙鲁克的感知。

沙鲁克没有立刻动作。他闭上眼睛,巨角全力运转,不再仅仅是接收物理声波,更是深入地去“聆听”这个洛林星人精神层面的“频率”。那是一片混乱而痛苦的声景——对家乡的思念、对未来的恐惧、对阿瑞斯人的憎恨、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感交织在一起。

他回想起帮助艾瑞克时的感觉。稳定、平和、引导……能否用类似的方式,去……安抚?去建立某种连接,而非摧毁?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发出一段极其微弱、频率与他感知到的、对方情绪中那些相对平静的碎片(似乎是关于家乡某种夜曲的模糊记忆)相近的声波。这声波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渗入那片痛苦的噪音之海。

洛林星人猛地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那感觉太微弱,太陌生。

“没用的,xbt-734。”马尔科姆冰冷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他在抵抗。你需要更强力、更直接的手段。尝试诱发他的恐惧,放大他的焦虑,用声音制造痛苦!这是最快的方法!”

沙鲁克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马尔科姆说的是“有效”的方法。他完全可以做到。他能用特定的高频声波刺激对方的听觉神经,引发剧痛;能用次声波扰乱内脏共振,制造恶心和眩晕;甚至能模仿对方最害怕的声音(也许是能量武器充能的声音?或是同僚临死前的惨叫?),直接冲击其心理防线。

但是……这样做,和他所厌恶的那些冰冷无情的阿瑞斯士兵,和他记忆中那些试图伤害他族人的行为,又有何区别?声音,这来自深渊回响的馈赠,难道最终只能沦为施加痛苦的刑具吗?

他站在原地,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服从命令,他可以轻松完成任务,获得教官的认可,或许还能为族人争取到稍好一点的“待遇”。坚守内心那点来自千喉之域的、看似可笑的准则,他可能会面临惩罚,甚至更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向镜后的马尔科姆显然失去了耐心。“xbt-734!你在犹豫什么?执行命令!”

就在这时,沙鲁克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那金橙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没有选择诱发痛苦,也没有选择强行突破。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大胆决定。

他凝聚起全部的意志力和对声波的精微控制力,不再试图去“安抚”或“拷问”,而是尝试着去“编织”——编织一段极其复杂、融合了多种频率的声波序列。这段序列,并非为了传递某个具体信息,而是为了在对方的意识中,短暂地、强行地“模拟”出一种感觉——一种被信任、被理解、仿佛置身于安全之地的幻觉。同时,他极其隐晦地,将几个关键问题(关于抵抗组织联络点的特征、可能的位置)的“概念”,如同植入潜意识般,编织进这段幻觉声波的背景谐波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成功率未知,一旦被识破或对方意志足够坚定,很可能毫无效果,甚至可能引发反效果。这更像是一种基于他对声音本质理解的、近乎艺术的欺骗。

声波如同无形的纱幔,笼罩了那个洛林星人。起初,对方身体依旧紧绷,眼神警惕。但渐渐地,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眼神中的恐惧和敌意似乎被一种茫然的、略带困惑的柔和所取代。他仿佛沉浸在了某个遥远的、温暖的回忆里。

沙鲁克维持着声波的输出,额角再次渗出带着电磁波动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调整着声波的细节。他“听”到对方精神频率中的痛苦噪音正在减弱,一种相对平和的、带着怀念的“旋律”开始浮现。

几分钟后,洛林星人喃喃自语起来,用的是他的母语,声音很轻,断断续续。沙鲁克听不懂具体词汇,但他巨角捕捉到的声波中,夹杂着几个重复出现的、带有特定方位指向性和标志物描述的“声音意象”——“风蚀峡谷的三岔口”、“夜晚会发光的红色苔藓岩”、“废弃的矿坑深处”……

沙鲁克立刻将这些“声音意象”牢牢记住。

又过了一会儿,洛林星人似乎从那种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猛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警惕和恐惧,但之前那种近乎崩溃的绝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沙鲁克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沙鲁克停止了声波输出。他后退一步,向单向镜方向微微点头,表示完成。

训练场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马尔科姆教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惊讶、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的语调:“信息已记录。目标情绪状态出现异常波动……获取到疑似有效情报碎片。xbt-734,你……采用了非标准手段。”

他没有说成功,也没有说失败。但沙鲁克能“听”出,马尔科姆那冰冷的声波中,出现了一丝细微的、代表着“计划外”和“需要重新评估”的裂隙。

“训练结束。返回你的舱室待命。”马尔科姆最终说道。

沙鲁克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那个充满压抑感的审讯室。走在返回舱室的冰冷通道里,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更是灵魂上的。他成功了,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设想的方式,获取了情报。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和迷茫。

他利用了对方的情感和记忆,编织了一个虚假的安宁,如同一个窃贼,偷走了对方在绝境中可能仅存的一点心灵慰藉。这与他作为回音编织者聆听、理解、共鸣的本质,背道而驰。

回到那间寂静得可怕的舱室,沙鲁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休息或复盘训练。他走到房间中央,缓缓坐下,闭上眼睛。脑海中,千喉之域低语摇篮那熟悉的、充满生命韵律的回响,与刚刚审讯室里那痛苦的、绝望的精神噪音,交织碰撞。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阿瑞斯为他铺就的道路——将他的天赋锻造成一件高效、无情、服务于征服与秩序的武器。另一边,则是他自己内心那来自回声深渊的、对声音另一种可能性的微弱呼唤——沟通、理解、守护,甚至……救赎。

选择哪一条路?服从,或许能生存,甚至获得力量,但代价是灵魂的逐渐湮灭。反抗,或许意味着毁灭,但也可能……保留住内心深处那一点属于回音编织者的、不愿磨灭的本真。

他的少年时代,在这钢巢深处,面临着一场远比任何训练都更加严峻的试炼。这场试炼没有教官,没有评分标准,唯一的考官,是他自己的内心。而那来自星海的、冰冷的回响,与心底深处、故乡的低语,正在他脑海中激烈地共振,等待着他最终的抉择。

他知道,马尔科姆教官,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阿瑞斯意志,绝不会允许他长久地徘徊在岔路口。下一次考验,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那时,他将不得不做出最终的选择。是成为一把完美的、无声的利刃,还是……尝试去做一个拥有自己声音的、哪怕注定充满挣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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