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被吓到了,就是一点玻璃渣,我皮实,不疼。”
说着,又问她,“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杭景枝抬头看了他一眼,应道,“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沈砚坻一直关注着她的情绪,还是明显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你不高兴?”他问。
杭景枝摇头,“没有。”
但那双眼睛,分明写着“有”。
他没处过对象,这是头一回。
姑娘家的心思对他来说像一门高深的学问,他不懂,她不高兴的原因,更猜不到。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低声询问:“枝枝,我第一次处对象,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
杭景枝抬头看他,是真的很生气。
这上次抗洪的伤才刚好些,他又弄了一背的血……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书里写的一段,因为一场战役,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腿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眼眶登时有些发酸。
“你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我告诉你......”
她咬牙,声音微颤,“你如果以后要是真把自己的身体毁了,我肯定,得跟你分。”
沈砚坻怔了一瞬。
黢黑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
背部被玻璃嵌入的那些伤口他不觉得疼痛。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要跟他分开,那种疼意就从背部的伤口炸开,开始一点点往他心口钻。
他将所有的疼痛都压在嗓子眼里,从齿间挤出来,“枝枝,你好没道理。”
他嗓音低沉的发哑,“你才刚答应跟我处对象,甚至还没真把我当对象看待,就想着跟我分了。”
他压制着那些酸涩和痛苦,带着克制的颤意:“如果以后真有这一天,我绝对不会拖累你。你可以重新再找一个对象……找一个更好的、比我更好。”
他是军人,对他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
尽管她说的话,让他很难受,但是,如果他有一天,真受了很严重的伤、亦或是把命给了国家,他都希望她能奔赴更好的。
杭景枝胸口一堵,更气了:“你……”
谁让他这么做了?
谁跟他说是拖累了!
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话?需要他说,她想找,肯定会找。她现在也能找。不用等那一天。
郁气难消。
沈砚坻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她好像更生气了。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放软了声儿:“枝枝,你要是不高兴,我心里就不踏实。我不想你不高兴。”
她怔住。
沈砚坻见她还是不说话,便立誓般开口:“枝枝,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让自己受伤。我会牢记着自己现在是个有对象的人,受伤了,对象会担心。”
杭景枝觑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谁说我担心你了。”
手下动作却没停,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病号服的扣子上,一颗颗细细扣上,动作温柔里还难得的带了几分亲昵。
沈砚坻黢黑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这亲昵得很的细致举动,心里第一次,真切觉得:她在把他当对象看待。
她在担心他,在帮他穿衣服。
让他真切有了她是自己对象的实感。
枝枝,开始把他,当成她的对象了。
又怎能说不是因祸得福呢?
他本来以为这一天,还要很久。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见她低着头,睫毛乌黑纤长,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细细地、专注地为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
视线下移,缓缓落在她红艳软嫩、饱满的唇瓣上。
他那天晚上亲过、裹过、吮过,那里软、甜、带着令人上瘾的滋味。
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喉结轻轻滚动,他喉间泛紧,眸色渐深。
杭景枝刚帮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想到白渺、跟刚才鞭炮引发的混乱。
她原本没多想,可许大哥那一眼,她也看到了,让她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小朋友玩鞭炮或许是意外发生的原因,可是……白渺在她这里,早已失去了信任。
她因为许大哥的原因,本已不打算跟她多计较,但是她“死不悔改”。
杭景枝问沈砚坻:“沈团长,你能不能,让白渺,受到一些惩罚?”
她慢慢地,把刚才鞭炮的事、还有那封举报信,一桩一件地说了出来。
沈砚坻听完,凌厉的眉峰紧紧皱起,像刀刻般的脸线骤然冷下来。
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瞬间闪过锐利而危险的光。
他没立刻说话,病房里的空气似乎被抽空,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顷刻间被肃杀的气息压得冷得发紧。
杭景枝这是第一次,主动要借他的力量。
白渺就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狡猾不说、心黑,坏事做尽却安然无恙。
她想,这世道不能什么事都靠忍。
坏人做了坏事,却毫无恶果,这哪门子的天理?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低声问他:“你有没有对我很失望……我没那么良善,还鼓动你去动用权力?”
她觉得跟人处对象,不能只把最好的一面给对方看,最先要亮出来的应该是最坏的一面。
这样,以后稍微让他看到一点好的方面,对方才会觉得是好,不至于日后见到你一点缺点,就大失所望。
她不在乎失去,也不想在沈砚坻面前伪装。
在现代那会儿,她也许是“牛马”做太久了,性子方面,特别能忍耐。
很多时候,她都能宽慰自己,不去计较那些不公和伤害。
但人,还是得有锋芒的。
白渺实在太过分了。
她干的那些事,要换个人,她早就被人扒一层皮了。
她一己之力,也许奈何不了这个滑得跟泥鳅一样的女人。
但沈砚坻可以。
沈砚坻盯着她如烟如雾的眉眼,软嫩白皙如瓷的肌肤,张合的唇瓣红艳、软嫩。
他的枝枝柔婉清纯、明媚动人。
他怎么会对她失望。
他好不容易处上的对象,可是从小到大就是声名在外,十里八乡的大美人。
他喜爱都来不及。
难怪他的枝枝从小到大能搅得一村人人仰马翻,上学时让人争风吃醋……他甚至有种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美、她的好的冲动。
杭景枝见他显然没在听自己说话,眸色反而越来越深,伸手推了推他:“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沈砚坻握住她的手,嗯了一声:“听着呢。”
他心里想:对象指哪,他就打哪。
他收敛起方才那点走神,神色一正:“我平时,不屑使那些手段。”
更何况,他这也不算滥用权力。
白渺藏在背后做的那些坏事,桩桩件件、如果明着来,没法抓到把柄,就暗着来。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他的背脊绷得笔直,眼神里透着冷光,眉眼压低,声音低沉而有力,“不过……必要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