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归源的光芒,如同完成使命的古老神只,在将秩序之影的存在彻底湮灭、归于虚无之后,其本身那混沌原初的色彩也开始缓缓黯淡、消散,最终化作点点细微的光尘,融入了这片被它短暂抚平、却依旧残破不堪的天地之间。
笼罩战场的秩序威压彻底消失,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意念也一同寂灭。天空中的“万瞳之网”已然无影无踪,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天穹和其后冰冷死寂的虚空。大地上,那些失去指令源的洪荒亡灵与法则造物,如同被切断了提线的木偶,僵立在原地,眼中狂暴的灰芒迅速黯淡,继而纷纷溃散成最原始的能量尘埃。
胜利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视他们为蝼蚁、欲要剥离回收的秩序之影,彻底败亡。
然而,这份胜利的代价,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
在混沌归源之光彻底消散的同一瞬间——
“噗……”
顾砚身上那强行凝聚、压缩到极致的璀璨金光,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他身后那仅存的、已然透明如琉璃的八条猫尾虚影,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齐齐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随即寸寸断裂、崩散!
七条尾影率先化为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破碎的星辰,迅速黯淡、湮灭。
最后一条,也是最顽强的一条,在彻底消散前,挣扎着闪烁了一下,仿佛想要再次拂过什么,最终也无力地彻底虚幻、消失。
【九命通幽】的力量,连同他强行维系的生命之火,在这一刻,彻底耗尽。
一股无法形容的、掏空一切的极致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深渊,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即将脱离躯壳的空洞。
他连维持悬浮的力量都失去了。
身体一软,如同折翼的鸟儿,失去了所有凭依,从那不算高的空中,无力地、笔直地,向下坠落。
他周身的伤痕触目惊心,皮肤龟裂,淡金色的神血早已流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那双曾燃烧着金焰与血火的竖瞳,此刻也黯淡无光,只剩下了一片涣散的、即将被永恒黑暗吞没的空茫。
与此同时——
容烬那道由灰烬光粒勉强凝聚的、本就虚幻至极的身影,在将最后一丝力量融入合击之后,也终于到达了极限。
构成他身影的灰烬光粒,失去了所有能量的维系,猛地一滞,随即彻底溃散开来!不再形成任何轮廓,只是化作了更加稀薄、更加黯淡的一捧光尘,如同即将燃尽的香炉中最后一点余烬,光芒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融入永恒的虚无。
坠落。
一人,一捧即将消散的余烬,在这片刚刚经历终极毁灭、此刻陷入诡异死寂的战场上空,同时……坠落。
风声在顾砚耳边呼啸,却又显得那么遥远。他的视野模糊,只能看到快速掠过的、破碎的天空和扭曲的景象。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与执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用尽了这具残破身躯里最后的一丝力气,艰难地、颤抖地,抬起了那只同样布满裂痕、近乎报废的右手。
他伸出手,五指微微张开,方向……正是那捧与他一同坠落、正在变得更加黯淡的灰烬光粒。
他想要抓住。
抓住那一点……最后的痕迹。
而就在他伸出手的刹那——
奇迹般地,那捧原本无序飘散的、属于容烬的灰烬光粒,仿佛感应到了那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呼唤与执念。其中残存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意识碎片,发出了最后的悸动。
它们不再飘散,不再黯淡,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艰难地、却又无比温柔地,汇聚起来,缠绕上了顾砚那伸出的、冰冷的手指。
没有实质的触感,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仿佛幻觉般的暖意,如同冬日里呵在玻璃上的最后一口白气,轻柔地覆盖了他的指尖,然后缓缓蔓延,包裹住了他整个手掌。
执手。
并非血肉的相握,而是即将消散的余烬,与濒死之躯的最后牵连。
顾砚那涣散的瞳孔中,似乎倒映出了那捧温柔包裹着他手掌的、微弱闪烁的灰烬光粒。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安心感,如同涟漪般在他空洞的心湖中荡开,随即,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
容烬那残存的意识,在完成这最后的“执手”后,也如同完成了最终的使命,陷入了永恒的沉寂,唯有那些灰烬光粒,依旧固执地、温柔地包裹着顾砚的手,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最后的守护。
两人——一人意识沉寂,生命垂危;一者残魂消散,仅余本能——在这漫天飘落的、象征着胜利却更显悲凉的法则尘埃与能量碎屑中,在下方那片支离破碎、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战场背景下,执手(光粒包裹)同坠。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
悲壮,凄美,令人心碎。
他们赢得了战争,却似乎……输掉了所有。
力竭双陨,执手同坠。
前方,是未知的深渊,还是……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