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的代价与反派的注视
杂物间冰冷的木门板,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顾砚后背发麻。凌云霄那句“进来”,如同来自九幽的索命符,穿透薄薄的门板,将他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瞬间扑灭,只剩下一地冰冷的灰烬和刺骨的绝望。
跑?
刚才那惊险万分、耗尽全力的潜行,竟然只是从一个绝境,短暂地滑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巨大的疲惫感和精神透支后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顾砚的意识彻底淹没。强行催动【初级猫步潜行】的后遗症此刻猛烈爆发!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太阳穴突突直跳,痛得眼前阵阵发黑。体内那股冰冷沉寂的血脉暗流早已枯竭,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四肢百骸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
这神技……消耗也太恐怖了!简直是在透支生命!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杂物间的门口,那无形的冰冷压力如同实质的重物,沉甸甸地压在顾砚的心口,让他几乎窒息。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反抗?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螳臂当车。装死?只会让后果更严重。
顾砚绝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灰尘和腐朽木头的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手,拔开了门闩。
“吱嘎——”
破旧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
凌云霄高大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铁塔,堵在门口,将杂物间本就昏暗的光线彻底隔绝。他逆着光,玄色的剑袍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温度,只留下令人胆寒的轮廓。那双深邃冰冷的寒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门后、狼狈不堪的顾砚。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声的压迫。
顾砚低着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透支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双腿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惊人热度和不容抗拒力量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呃!”顾砚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轻飘飘的稻草人,被那股巨力轻而易举地从地上提了起来!眩晕感更加强烈,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
没有给他任何挣扎或解释的机会,凌云霄面无表情,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拽着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顾砚,几步就跨进了旁边那间象征着社恐终极噩梦的寒玉静室。
厚重的寒玉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但顾砚已经感觉不到了。他所有的感官都被巨大的恐惧和疲惫占据。
凌云霄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比平时更加粗暴直接。他拽着顾砚,几步走到中央那巨大的寒玉蒲团前,手臂用力一甩——
“唔!”顾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甩在了冰冷的蒲团上,摔得他眼冒金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还没等他缓过气,那熟悉的、带着滚烫体温和巨大力量的身影便压了下来!
这一次,甚至没有调整姿势!
凌云霄直接盘膝坐下,然后极其强硬地将摔在蒲团上的顾砚拽起,像摆弄一个破布娃娃般,将他背对着自己按坐在身前!紧接着,那条坚实如铁的手臂如同冰冷的巨蟒,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猛地收紧!狠狠勒住了顾砚的腰腹!
“啊!”顾砚痛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断了!窒息感瞬间涌上!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那个带着硬朗线条的下巴,也带着一股远超平时的沉重力道,如同攻城锤般,“咚”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顶!
剧痛从头顶传来,顾砚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姿势依旧是那个该死的背后环抱式,但力度和禁锢感却飙升了数个等级!这哪里是抱枕?这分明是酷刑!是枷锁!是赤裸裸的报复!
【……跑?】
冰冷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绝对的掌控欲,如同冰锥凿进顾砚的意识。
【……跑得掉么……】
【……哼……】
伴随着这声冷哼,腰间那条如同铁箍般的手臂,再次收紧了半分!勒得顾砚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他痛苦地张着嘴,却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挣扎扭动,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
社恐的属性在这一刻被极致的生理痛苦彻底淹没。顾砚内心只剩下无尽的悲愤和绝望:“疯子!变态!放开我!要勒死了!救命啊——!”
然而,预想中的窒息和痛苦并未持续升级。就在顾砚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勒死在这个冰冷的怀抱里时,那股熟悉的、源自他体内的温暖宁静气息,在极致的压迫和痛苦刺激下,再次应激性地、微弱地弥漫开来。
如同久旱逢甘霖。
【……唔……】
一声极其低沉、近乎喟叹的满足心声响起。
顾砚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紧绷的身体,在接触到这股微弱气息的瞬间,猛地松弛了下来!那勒得他几乎断气的力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禁锢着他,却回到了一个勉强能喘息的“常规”力度。
头顶那沉重得如同要砸碎他天灵盖的下巴,也微微调整了一下,力道减轻了许多,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
【……多抱会儿……】
【……当……补偿……】
那冰冷的心声里,竟然透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近乎无赖的“索赔”意味!
顾砚:“……” 他瘫在凌云霄怀里,如同一条被抽了骨头的死鱼,连悲愤的力气都没有了。补偿?补偿你个头啊!谁欠你的?!内心的小人已经连掀桌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生无可恋。
时间,在寒玉静室死寂的冰冷和身后那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中,被无限拉长、扭曲。
半个时辰!
整整多抱了半个时辰!
当凌云霄终于像是“充能完毕”(或者觉得“补偿”够了?),松开禁锢,下巴也从他头顶抬起时,顾砚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他像一滩烂泥般从蒲团上滑落,直接瘫倒在冰冷的寒玉地面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精神力透支的剧痛、血脉之力枯竭的空虚感、以及被强行禁锢半个时辰的生理心理双重折磨,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元气。
他眼神涣散地望着静室冰冷的屋顶,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具被玩坏的躯壳。
凌云霄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在顾砚模糊的视线里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他低头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顾砚,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深邃的眼底,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满意?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顾砚第二眼,径直转身,推开了厚重的寒玉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崖顶的罡风里。
静室里只剩下顾砚一个人,像条濒死的鱼一样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了个身,蜷缩起来,将脸埋在冰冷的胳膊里。
【猫步潜行】……
神技?
呵……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就在顾砚于寒玉崖静室的地面上承受着“潜行失败”的残酷代价时,距离崖顶数十丈之遥、更高处的剑峰观云台上。
罡风猎猎,吹拂着容烬宽大的玄色袍袖,如同翻涌的黑色云海。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孤峭,仿佛与脚下嶙峋的怪石和翻涌的云海融为一体。
他那双猩红如血的眸子,此刻正透过稀薄的云雾,精准地锁定在下方寒玉崖那片区域。刚才顾砚发动【初级猫步潜行】,如同受惊的小猫般融入回廊阴影,试图从凌云霄身后溜过的那一幕,以及凌云霄困惑回头、最终无功而返的画面,尽数落入了这双猩红眼眸的注视之中。
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容烬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如同淬了剧毒的刀锋。那猩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如同深渊中苏醒的凶兽,死死盯着下方静室的方向。但在这纯粹的杀意之下,却又悄然滋生出一丝……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兴味。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发现了蝼蚁巢穴中一只长出奇异翅膀的小虫子。
【……呵……】
【……小东西……】
【……学会……躲了?】
冰冷的心声,如同毒蛇的嘶鸣,在他自己的意识里无声地回荡。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玩味,和一种发现新奇猎物时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清晰地看到了顾砚那笨拙却有效的隐匿方式,那扭曲光线、降低存在感的微弱力场……那绝非寻常身法!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极其罕见的天赋!
有趣。
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容烬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玄色袖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捻。
嗤——
一缕极其细微、却散发着不祥与死寂气息的黑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从他苍白的指尖缓缓渗出。这缕黑气比夜色更浓,比寒玉更冷,它无声地扭曲、缠绕,仿佛一条刚刚苏醒的毒蛇,贪婪地吞吐着周围的灵气。
猩红的眼眸微微低垂,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定在指尖这缕游弋的黑气之上。随即,他的视线再次投向下方,穿透空间的距离和稀薄的云雾,精准地落在了那座如同寒冰坟墓般的静室上。
指尖微动。
那缕不祥的黑气,如同得到了无声的指令,倏地一下,朝着下方寒玉崖静室的方向,无声无息地……缠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