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有请。
月璃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湖心,在林夜刚刚稍定的心神中掀起波澜。果然来了!沐瑶等人的死,终究无法隐瞒。
他面上不动声色,银瞳平静地迎向月璃那深邃的目光:“沐瑶师姐陨落了?何时之事?晚辈刚从幻月林海险死还生逃出,对此事一无所知。”
月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夜的神情无懈可击。她淡淡道:“是否一无所知,去了戒律堂,自有分晓。沐瑶及其三名追随者的命魂灯皆已熄灭,最后消失的气息指向幻月林海。而你们,是最后与他们有过接触,并且从林中生还之人。”
她的目光扫过汐月和那名净月组女弟子:“你们三人,都需前往接受问询。”
汐月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林夜的衣袖。那名女弟子也脸色发白。
林夜知道避无可避,坦然点头:“既是戒律堂传唤,晚辈自当配合。还请仙子带路。”
他暗中对汐月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味隐瞒反而落了下乘,不如主动出击,将部分真相抛出,占据主动。毕竟,他们才是受害者!
再次踏入那座森严的黑石大殿,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大殿之内,戒律堂首座天枢长老依旧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其下手除了清晖长老等几位熟面孔外,还多了一位面色悲戚、眼神怨毒的黑袍老者。那老者气息磅礴,赫然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其袍袖上的纹饰显示其身份——内门长老,沐家的掌权人,沐瑶的祖父,沐玄!
沐玄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瞬间锁定在林夜身上,毫不掩饰那刻骨的杀意和威压!
林夜顿时感觉如同被山岳压顶,呼吸一窒!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威压,远非沐瑶之流可比!
但他今非昔比!b级银狼星陨体微微震动,体内元婴初期的妖力自行运转,《月华心经》守住灵台,竟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威压,身形晃都未晃一下,银白色的竖瞳毫不畏惧地迎向沐玄的目光。
“嗯?”沐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更深的阴霾,此子竟然能抗住他的威压?果然有古怪!
“沐长老,注意你的身份!”天枢长老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荡开,化解了沐玄的威压,但看向林夜的眼神也愈发锐利,“林夜,汐月,李芸(那名净月组女弟子),沐瑶、赵阔等四名弟子命丧幻月林海,你三人作何解释?”
林夜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晰沉稳:“回禀天枢长老,沐瑶师姐等人之死,晚辈亦感痛心。但此事,晚辈三人实乃受害者!”
“信口雌黄!”沐玄猛地一拍扶手,厉声喝道,“我孙女神魂俱灭!现场残留的剑气与能量波动皆与你相符!不是你下的毒手,还能是谁?!”
“沐长老何必急于定罪?”清晖长老皱眉开口,“且听他把话说完。”
林夜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晚辈不敢隐瞒。当日我等在幻月林海遭遇沐瑶师姐,她声称要替某位‘影月’师兄出气,不由分说便驱使岩石傀儡围攻我等,更欲将我等逼入绝境‘碎星废墟’借刀杀人。幸得李芸师姐与汐月拼死相助,晚辈才侥幸脱身,对此,李芸师姐可为证。”
一旁的李芸连忙点头,虽然害怕,还是鼓起勇气将当日沐瑶如何逼迫、岩石傀儡如何围攻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与林夜所言相互印证。
沐玄脸色更加难看,却无法反驳。
林夜继续道:“脱身后,晚辈忙于疗伤与躲避林中危险,再未见过沐瑶师姐。至于她为何陨落,晚辈确实不知。或许……是遭遇了林中某些未知的强大存在,又或许……”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是遭到了灭口。”
“灭口?”天枢长老目光一凝,“此言何意?”
林夜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部分重磅炸弹:“因为晚辈在逃亡途中,不仅遭遇了沐瑶师姐的追杀,更遭遇了一群身份神秘、实力恐怖的黑袍人围攻!他们至少由一名化神期修士和五名元婴期修士带队,训练有素,手段狠辣,自称来自‘暗星’组织!其目标,似乎正是晚辈,或者说是晚辈在林中偶然得到的一件东西!沐瑶师姐与他们是否有牵连,晚辈不得而知,但她的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暗星组织?化神期?五名元婴?”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天枢长老和沐玄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化神期!那是何等存在?星月宫明面上也只有宫主一人是化神期!怎么可能有化神期修士潜入幻月林海追杀一个弟子?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荒谬!”沐玄首先厉声反驳,“简直是一派胡言!为了脱罪,竟编造出如此离谱的谎言!化神修士?你怎么可能从化神修士手中逃生?!”
“晚辈自知此事难以置信。”林夜早有准备,冷静道,“但晚辈有证据。其一,晚辈身上残留的伤势,并非寻常法术或妖兽所能造成,带有强烈的空间撕裂和一种阴寒的湮灭属性,诸位长老一探便知。其二,晚辈侥幸逃生,乃是因为得遇贵人相助,并获赠此物为证!”
说着,他取出了青筠给他的那枚青竹玉佩。
当那枚玉佩出现的瞬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月璃瞳孔猛地一缩!天枢长老和清晖长老等人也是脸色骤变!
“这是……‘青竹令’?!”清晖长老失声惊呼,“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是紫音竹海的主人,青筠师姐所赠。”林夜平静道,“正是青筠师姐出手,晚辈才得以从那些黑袍人的空间封锁中逃脱。她可为我作证,那些黑袍人的存在,以及其中确有化神期修士!”
“青筠师叔?!”这下,连沐玄都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和怀疑被震惊所取代,似乎对这个名字极为忌惮。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筠这个名字,在星月宫高层中显然拥有着特殊的分量。她的信物,无疑极大地增加了林夜话语的可信度。
天枢长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青筠师妹……她竟然愿为你作保。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他看向林夜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若你所言属实,暗星组织渗透至此,乃是我星月宫千年未有之危机!”
沐玄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也无法再强行将罪名扣在林夜头上。青筠的信物和“暗星组织”这个名号,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即便如此,我孙女的死,也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沐玄依旧不甘心地盯着林夜,语气却软化了不少。
“沐长老丧亲之痛,我等理解。”天枢长老沉声道,“但此事疑点重重,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确认暗星组织的威胁!林夜,你将幻月林海中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关于墨辰巡星使和星核之事,细细道来,不得再有丝毫隐瞒!”
林夜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定了定神,将从遇到沐瑶开始,到发现银狼祭坛、墨辰遗骸、获得传承、收取星核、遭遇黑袍人围攻、被青筠所救等一系列事情,更加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只是依旧隐去了关于自身银狼血脉核心和诅咒印记的秘密,并将获得传承的过程描述得更加模糊和倾向于“机缘巧合”。
当听到“墨辰”这个名字时,在场所有长老,包括月璃,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肃然起敬的神色!
“墨辰师兄……他竟然一直被困在废墟之中……”清晖长老喃喃自语,眼中有泪光闪烁。
“巡星使传承重现……星核现世……”天枢长老手指微微颤抖,“林夜,你所言之事,关乎宫派存亡,你可能为你的话负责?”
林夜坦然道:“晚辈愿以心魔起誓,所言句句属实。墨辰前辈的遗骸、星穹洞天、以及外面的弟子遗骨和巡星罗盘,皆可为证!晚辈亦愿将墨辰前辈留下的玉简呈交戒律堂查验!”
说着,他取出了那枚得自墨辰的玉简(他已提前将关于自身血脉感应的部分内容模糊处理)。
天枢长老郑重地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探查。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脸上已是一片沉痛和凝重。
“确是墨辰师兄的笔迹和神魂印记……他所言……皆为真!”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夜的眼神彻底改变,不再是审视嫌犯,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重视,“林夜,你发现墨辰师兄遗骸,带回如此重要的消息和传承,于星月宫有大功!”
沐玄在一旁脸色铁青,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墨辰在星月宫的地位极高,他的遗骸和传承重现,意义太过重大,相比之下,沐瑶的死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此事必须立刻禀告宫主!”天枢长老霍然起身,“但在宫主出关前,戒律堂会全力调查暗星组织及沐瑶之事。林夜,你三人暂且回去,不得离开宗门,随时听候传唤!”
“晚辈遵命。”林夜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汐月和李芸离开之时。
一直沉默的月璃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师尊,且慢。”
众人目光看向她。
月璃走到林夜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缓缓道:“林夜,你方才所言,几乎天衣无缝。但有一点,我很好奇。”
“仙子请讲。”
“你说你遭遇化神期黑袍人围攻,是青筠师叔出手相助,你才得以逃脱。”月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那么,你是如何提前知道,该去紫音竹海求援的呢?据我所知,青筠师叔隐居已久,寻常弟子根本不知其存在,更不知紫音竹海位于幻月林海何处。”
“你,是如何精准地找到那里,并恰好在她出手时抵达的?”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直指林夜叙述中一个难以解释的巧合点!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夜身上!沐玄的眼中更是重新燃起怀疑的火焰!
是啊,幻月林海那么大,危机四伏,他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逃到了隐士高人的家门口?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跳,背后瞬间渗出冷汗。
他总不能说是怀里的月华莲指引的吧?那会暴露更多秘密!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勉强能解释的理由。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庆幸,苦笑道:“回仙子,此事……纯属侥幸。晚辈当时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慌不择路,只想找个地方躲藏。是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那笛声似乎能安抚心神,晚辈便下意识地循着笛声而去,没想到误打误撞,竟闯入了青筠师姐的清修之地,这才得救。”
“笛声?”月璃秀眉微蹙,似乎在判断真伪。青筠师叔确实常以笛声调和竹海韵律,这倒说得通。
“是的。”林夜肯定道,“那笛声清越空灵,晚辈至今记忆犹新。”他恰到好处地描述了一下笛声的特质。
月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用某种秘法感知林夜的情绪波动,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确是青筠师叔的风格。看来,是你的造化。”
她不再追问,退到了一旁。
林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好险!
最终,天枢长老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去。
走出戒律堂,重见天日,林夜三人都有一种脱了一层皮的感觉。
“总算……暂时没事了。”汐月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李芸也向林夜再次道谢后,告辞返回净月组复命。
林夜看着星月宫依旧宁静的景色,目光却变得深沉。
危机并未解除。暗星组织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沐家的仇视也不会就此罢休。而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而眼下,正好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那颗尚未完全炼化的破碎星核,以及墨辰留下的《星辰锻体诀》和《引星指》!
返回小院,开启所有禁制后,林夜迫不及待地开始闭关。
这一次,他要真正开始炼化星核,将这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化为己用!
未来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但他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