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校场边缘。
军功铭牌贴着腰带卡槽,余温未散。
他没有回帐篷,也没有参与篝火旁的闲谈。
而是径直穿过营地中央的巡逻道,走向那座低矮的石砌营房——军功登记处。
门未关严,一道斜光切进昏暗室内。
军需官坐在案后,正用铁笔在竹简上刻写,头也不抬。
“七九三号,林风。”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纸页翻动的窸窣。
“来结算军功。”
军需官停笔,抬眼。
目光如尺,从林风脸上扫过肩甲、战靴,最后落在铭牌上。
他伸手取过铭牌,放入案侧铜盘。
盘底符纹一闪,铭牌内嵌的军功数值浮现在半空:三百二十点。
这数字让军需官眼皮微跳。
三日两战,无伤斩敌、截杀变异兽、预警兽潮路线三次,每一项都经得起核查。
边军历练中,能攒下百点已是优等,三百以上近乎破格。
“你要兑什么?”
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板,像在念一份早已背熟的条例。
林风没看墙上的兑换名录,也没问丹药、符箓或临时修炼位。
他知道那些对现在的自己意义不大。
他需要的是能与混沌熔炉相合的东西——能承载吞噬之势的武技,和可被熔炼强化的材料。
“《军道杀拳》残卷,若有,优先兑换。”
军需官手指一动,翻开案上厚重功勋册。
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常有人翻阅。
他逐行扫视,片刻后摇头:“完整版需五百功勋,且仅限武将境领取。残卷……有,但已被南岭武堂陈岩兑走一部。”
林风眉头微皱。
他早料到这类核心武技抢手。
“那部残卷,是否已领取?”
“尚未。”
军需官瞥他一眼,“按规,三日内未取视为放弃,功勋返还。”
林风当即道:“我愿加五十点军功,优先置换。”
军需官沉默数息,提笔在册页旁划下一记朱痕:“允许。但你只剩二百七十点,扣除五十后,余二百二十。接下来要什么?”
“玄纹铁,三斤;星砂,五两。”
军需官这次没有立刻回应。
他盯着林风看了两秒,才缓缓道:“玄纹铁是四级锻造材,星砂更是稀有辅料,通常只配发给军械司或高阶武将。你一个历练学员……”
“我知道规矩。”
林风打断,“但我昨夜截杀的变异鬣蜥,体内查出金属异化痕迹,推测其曾吞食废弃兵甲。我怀疑荒原深处有古战场遗物渗出地表,这些材料可用于验证推演。”
军需官眼神微动。
这不是胡扯。
近年来确实有多起灾兽因吞食古代金属而变异的案例。
他低头记录,又问:“用途备案吗?”
“暂不备案。”
林风答得干脆,“若验证属实,再提交详报。”
军需官不再多言,起身走入后室。
不多时,捧出一只灰布包裹的长匣,另有一只密封陶罐。
他将东西放在案上,打开长匣。
一卷焦边残卷静静躺在其中,纸面粗糙,墨迹斑驳,隐约可见“军道”二字篆体残影。
拳谱虽残,但林风一眼便认出那是《军道杀拳》第三至第五式的原始沙场手记,比武院流传的删减版更粗粝、更凶悍。
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纸面刹那,一股沉凝煞意顺指而入,直冲识海。
不是幻觉。
是千军踏阵的杀伐之气,是尸山血海中磨出的拳意真韵。
林风不动声色,混沌熔炉悄然开启一丝缝隙,将那股暴烈气息引入经脉,却不炼化,只任其游走四肢百骸,模拟战阵压迫感。
军需官将陶罐推来:“三斤玄纹铁,五两星砂,皆称量封存,不得私分。”
林风点头,将残卷与陶罐收入储物袋。
动作利落,未有多余言语。
“你可以走了。”
军需官重新执笔,“记住,军功不是赏赐,是血换的。别糟蹋它。”
林风转身出门,身后石门合拢,隔断了烛光。
夜风穿营,哨塔上的火把猎猎作响。
他沿着碎石道返回宿营区,脚步平稳,呼吸绵长。
沿途几名值守老兵见他归来,目光略作停留,无人开口。
帐篷帘掀开,帐内四人已入睡。
林风轻步走到自己角落,取出油灯点燃。
火光摇曳,映出他半边冷峻侧脸。
他盘膝坐下,先将陶罐置于一旁,再取出残卷。
展开。
纸页脆硬,边缘焦黑,似经战火焚烧。
文字为古隶,夹杂大量战场批注,字迹凌厉如刀刻。
第三式“裂地”,第四式“崩山”,第五式“镇魂”——每一段运劲路线都强调以势压敌,以力破巧,拳出如军阵推进,层层叠加,最终一击定乾坤。
林风闭目,神念沉入。
他尝试将混沌熔炉的吞噬特性融入拳意构想:若在出拳过程中,提前开启吞噬之力,抽取对手真气为己用,是否能在最后一击时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
可行。
但风险极大。
若吞噬节奏与拳势脱节,反噬必重。
他睁开眼,指尖轻抚纸面批注:“拳未成,势先锁敌,令其气血逆冲,自溃于前。”
这一句,与他曾在雷教官那里听过的“凝势归意”隐隐呼应。
林风缓缓抬起右臂,五指收拢成拳。
真气沿《军道杀拳》所述路径运转,肩背肌肉绷紧,仿佛负千斤重担。
与此同时,混沌熔炉在胸腹间微微震颤,模拟吞噬抽力。
一次。
两次。
第三次,拳势将成未成之际,熔炉猛然扩张——
“嗡!”
体内真气骤然紊乱,左臂经络传来撕裂般的刺痛。
他咬牙稳住,强行收势,额头渗出细汗。
差一点就失控。
融合之路比想象中更难。
武技之“势”与吞噬之“虚”本就相斥,强行结合,如同让奔马拖拽深渊。
但他没停下。
反而再次抬手。
一遍遍演练拳意流转,一次次调整熔炉开启时机。
从最初只能维持半式,到完整打出“裂地”,再到勉强衔接“崩山”,每一次都伴随着经脉胀痛与神魂震荡。
帐外,风声渐歇。
帐内,油灯芯爆出一星火花。
林风忽然停手。
他盯着掌心,缓缓摊开五指。
皮肤下,淡金色纹路一闪而逝,如同星辰隐现。
《不灭星辰体》竟自动响应了拳意共鸣。
他眸光一凝。
或许,真正的融合不该是生硬叠加,而是让武技、熔炉、肉身三者同频共振——就像地脉火流与熔炉曾达成的同步那样。
思路豁然打开。
他不再急于演练招式,转而静坐调息,引导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模拟军阵推进节奏:缓→蓄→压→爆。
如同战鼓由远及近。
肩背肌肉随之轻微震颤,似有无形旗帜在血脉深处扬起。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将尽。
火光缩成一点,在熄灭前最后一次跃动。
林风仍端坐不动,呼吸深匀,双目微阖,手中残卷平放膝上,指尖轻轻搭在“镇魂”二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