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明哥在美高梅中场那铺着繁复花纹地毯的厅堂里缓步穿行,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筹码碰撞声和压抑着的低呼。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却始终掩盖不住底下那丝紧绷的、属于金钱与欲望的气息。
灯光刻意调得昏黄而聚焦,每一张赌台都像一个小小的舞台,上演着悲喜剧。
明哥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一张张台面,搜寻着合适的“路”。
他口中念念有词,盯着哪个台子上开的是“逢闲连”,或者是“逢庄连”——
那是他赖以生存的规律。
他的打法,我早已熟悉,是那种“开了三排以后,第四排上去打不连”的套路。
听起来简单,但真金白银投进去的时候,每一口都像是在悬崖边踱步。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甚至有点幼稚,跟这个场子里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我脑子里盘算的,只是把刚刚买化妆品的钱赢回来就好。
那套高级护肤品,刷卡的瞬间是畅快的,
但过后那点心疼和后悔,此刻成了我站在这里的唯一动力。
我知道明哥的打法,本质上是一种“公式缆”,
以大博小,用看似严密的数学概率来寻求那一点点微薄的胜算。
手中筹码我倒是足够的,但心里那本账算得清楚:
如果真的按照公式一追到底,就算只是两千块起步,万一运气不好,
要追到第六口,那需要的本金就是十多万了,追到第七口,就要二十多万了。
赢,只赢最初的那两千;
输,却可能是个无底洞。
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所以我给自己划了条底线:
就追三口!三口不中,立刻收手,绝不留恋。
输就输了,就当那套化妆品从来没买过。
这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想法,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这种不动脑子,纯粹跟在明哥后面下注的方式,其实我最喜欢了。
不需要去分析牌路,不需要承受眯牌时的巨大心理压力,
只需要控制好自己投入的金额和离场的时机,
基本上什么心都不用操,像个提线木偶,反而轻松。
明哥终于在一张台子前坐下,象牙白的台面映着他略显疲惫却专注的脸。
他侧过头,低声问我:“打多少?”
我拿了两千筹码递给他。
他接过那几枚圆形塑料片,在手里掂了掂,
看了看我,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这个两千起步,有点大。
要是打到高位,需要的本金太大了!”
他这话里有关心,也有职业性的评估。
我点点头,语气尽量显得平静而无所谓:
“这个我知道,没事的。”
为了强化这种“无所谓”,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看牌,也不刷卡。”
意思是,我就这些筹码,输光拉倒,绝不会失控追加投资。
这像是我给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班长(赌场发牌员)开始发牌,动作娴熟而机械,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
两张牌被推到明哥面前。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牌角,
眯起眼睛,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要将纸牌看穿。
片刻,他抬起头,给了我一个非常肯定的眼神。
因为根据他判断的牌路,这是“逢庄连”,
而我们反其道而行,打的是“闲”。
同桌还有别的赌客,押的是“庄”,双方无形中成了对立面。
按规矩,有人打庄,明哥要先亮牌。
他把两张牌翻开,轻轻放在台面上——一个八点!
在百家乐里,这已经是相当大的点数了。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目光立刻投向那个打庄的赌客,只见他双手紧紧捂着牌,
眯着眼看了半天,额头似乎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牌丢了出去。
闲赢了,班长面无表情地将筹码推过来。
我一看,明哥自己是一千起步打的,而我站在后面,是两千起步。
算下来,他这个坐在桌上主导战局的人,
这一把赢的,还没我这个跟在后面“搭顺风车”的多。
接过明哥递过来的四千筹码(两千本金加两千赢利),
那微凉的触感和轻微的重量,让一种不真实的喜悦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忍不住凑近低声问道:
“你这一千起步打,一天要赢几万的话,那不是要赢几十把才行?”
在我的概念里,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非常好的运气,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对我这个外行的疑问显然不以为然,一边收拢筹码,一边用过来人的口吻低声说:
“我告诉你,笑笑,这个要是快的话,打到哪里,给到哪里,很快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神秘的自信,仿佛掌握了某种通往财富的捷径密码。
他那句“打到哪里,给到哪里”在我听来,
既像是一种鼓励,又像是一种危险的诱惑。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手里握着刚刚赢来的筹码,那套化妆品的钱还没有回来呢。
初战告捷的兴奋感,像一小杯烈酒,让人微微眩晕。
明哥已经站起身,目光再次开始搜寻下一张合适的台子。
我也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准备迎接下一轮未知的输赢。
脚下的地毯柔软依旧,周围的喧嚣也未曾改变,但我的心境,
却因为那多出来的两千筹码,悄然起了一丝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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