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已经急不可耐地投入到“收复失地”的战斗中去了。
我掐灭了烟,从吸烟室踱步出来,借道美高梅奢华的黑卡房区域,直奔VIp客房电梯。
指尖夹着的烟味还未散尽,刷卡时那一声轻微的“嘀”响,像是某种序幕的拉开。
电梯无声上升,镜面映出我略显疲惫的脸。
三十一楼,大哥和嫂子下榻的总统套房。
门开了,嫂子正独自坐在餐厅区域的大理石餐桌前,
指尖滑动手机屏幕,另一只手拈着颗青提,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灯光柔和,照得她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烁烁。
“怎么就你一个上来了?”她抬眼,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
“我上来拿红牛的,”我咧嘴一笑,熟门熟路地走向套房内的小吧台,
“你大哥战况如何啦?”
“刚吃完饭那会儿手气背得很,现在嘛…”
她放下手机,笑了笑看着我,
“势头正盛。这不,我上来给他拿两罐红牛下去提提神,鏖战到底。”
从冰柜里抽出两罐冰镇的红牛,
“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我说啊。”
“放心吧,”
嫂子重新拿起手机,眼神回到了发光的屏幕上,
“你先下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我拿着那两罐冰凉的、沁着水汽的红牛走出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套房内的静谧奢华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走廊地毯厚实,踩上去吸音,我的脚步声被吞没。
走了十来米远,窗外是赌城永不熄灭的流光溢彩,窗内是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呼吸声。
我在一盆高大的绿植旁停住脚步,掏出手机,拨通了聪聪的号码。
“喂,”
电话接通,我没什么寒暄的兴致,直切主题,
“你明天到期要回家了。我那个十五万,到底怎么打算?”
我的话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
“我之前跟你,可是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这钱纯粹是哥们儿帮忙。
聪聪,你可不能害我。”
电话那头,聪聪的声音支支吾吾,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再等等”、“我想想办法”、“一定不会忘”。
那些含糊其辞的保证,在赌场空调吹出的、带着香氛的冷风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耐心被迅速磨薄。一股火气顶着肺管子往上冲。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等他再组织语言,我掐断了电话。
话筒那边最后的喂喂声,被干脆地摁死在了寂静里。
电梯还在这一层停留着,我抬手再次按了下行键。
镜面的梯门再次打开,我走进去,空间狭小密闭,只有我自己。
刚才强压下去的火气,此刻在安静封闭的环境里猛地翻涌上来,灼烧着五脏六腑。
像这种帮朋友最后自己承担损失的事情,我他妈还真没少干。
每一次,一开始都是仗义,是抹不开的面子,是“就这一次”的心软。
最后呢?钱像扔进水里,连响都听不见一声,朋友也做得别别扭扭,甚至反目成仇。
当初说得天花乱坠的感激和保证,到头来都比不上赌桌上的一张牌实在。
我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聪聪,还是骂总他妈学不乖的自己。
“叮铃”一声轻响,清脆得有些刺耳,电梯稳稳停住。
门开的刹那,我脸上所有因愤怒和不耐烦而绷紧的线条瞬间松弛、
重组,迅速挂上了一副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模样。
嘴角勾起来,眼神里的烦躁被刻意压下去,换上一种看似轻松戏谑的光。
变脸之快,仿佛刚才在电梯里那个阴沉愤怒的人是另一个存在。
做男人真累。
心里叹了口气,脚步却不停,朝着大哥所在的那张赌台走去。
路过中场区域,那些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揽客女郎们,正摇曳生姿,眼波流转,轻松地将潜在的客人引向一张张赌台。
她们笑着,说着,似乎不费吹灰之力,金钱便如同流水般涌动。
看看人家,赚钱多容易。下辈子吧,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自己想着想着,竟不由得真的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找到大哥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牌路。
我把红牛递给他,冰凉的罐身瞬间染上他手心的温热。
“回来了?”他接过,没回头,手指咔哒一声打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来了。”我应道,自然地站到他身后阴影里一点的位置,
目光也投向那纷繁变幻的牌路,继续着今晚的“翻盘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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