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懒洋洋地洒在红旗屯的土路上。凌玥提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些她炮制好的常用草药和一些灵泉稀释液,朝着村东头那间孤零零的土坯房走去——那是孙赤脚医生的家兼卫生所。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门虚掩着,凌玥敲了敲,里面传来孙老略显沙哑的声音:“谁啊?进来,门没闩。”
凌玥推门进去。屋里光线有些昏暗,靠墙立着几个斑驳的木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草药,都用旧报纸或粗布袋包着。另一张破旧的长条桌上,摆着些玻璃瓶、搪瓷盘,以及一个用了不知多少年、边角都磨得发亮的出诊箱。孙老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地分拣着刚采回来的草药,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孙老。”凌玥唤了一声,声音清亮。
孙老抬起头,见是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是凌玥丫头啊,快坐,快坐。”他四下看了看,屋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瞧我这儿乱的……”
“没事,孙老,我站着就行。”凌玥笑了笑,将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这是我之前进山采的一些草药,炮制好了,还有些我自己配的应急药粉,拿来给您看看,或许能用上。”
孙老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当他看到那些处理得干净利落、药性保存极佳的药材,以及那几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药粉包时,眼中闪过惊叹。
“好,好手艺!”他拿起一株处理过的三七,仔细端详着断面的色泽,“这炮制手法,比我老头子强多了!丫头,你那家传医书,了不得啊!”
凌玥微微一笑,没有接话,目光却落在了孙老刚才分拣的那堆草药上,其中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孙老,您这是在分拣紫花地丁和黄芩?”
“是啊,”孙老叹了口气,指着那几株紫花地丁,“你看这几株,长得是旺相,花也开得好,可我总觉得药性有点……有点‘浮’,不像往年采的那么‘沉’。还有这黄芩,色泽也略有差异。我这心里没底,不敢给乡亲们用啊。”
凌玥走上前,拿起一株紫花地丁,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手指捻了捻叶片和根茎。她沉吟片刻,道:“孙老,您的感觉没错。这几株紫花地丁,生长之地恐怕临近水源,且日照过于充足,导致其清热凉血之力稍逊,反而多了些利水之效,药性确实偏‘浮’。而这几株黄芩……”她又拿起黄芩,看了看断面,“采集时间可能稍早,苦寒沉降之性未达顶峰,清热解毒之力便打了折扣。”
孙老听得目瞪口呆,他行医几十年,靠的是经验和祖辈传下的口诀,何曾听过如此细致入微、直指本源的药性分析?他激动地抓住凌玥的胳膊:“丫头,你……你怎么看出来的?光是闻闻摸摸就能知道它长在哪儿、什么时候采的?”
凌玥心中微叹,这其实是现代中药药理结合她自身对植物能量感知得出的结论,但此刻只能推给那本莫须有的“家传医书”。
“孙老,家传医书上有些特别的鉴别之法,涉及药材的‘气’与‘性’,需要长期练习感知。”她斟酌着用词,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比如这紫花地丁,性喜阴湿,若长在阳坡近水处,得阳光直射过多,其内蕴的‘阴凉’之气便被驱散部分,药性自然发生变化。黄芩亦然,采集讲究时令,过早则气未充,过晚则气已泄。”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另外几株品相正常的紫花地丁和黄芩,对比着给孙老讲解其中的细微差别,从植株形态、气味、到根茎的触感,深入浅出。
孙老如同一个渴求知识的学生,听得如痴如醉,不时提出疑问,凌玥都耐心解答,偶尔引经据典(实则是前世所学的现代中药学知识,用古语包装一下),听得孙老连连拍腿,恍然大悟。
“妙啊!原来如此!我一直觉得这药性时好时坏,还以为是自个儿手艺退步了,没想到是这药材本身的‘气’出了问题!”孙老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丫头,你这一席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今天总算找到根子了!”
凌玥谦逊道:“孙老您过奖了,我也是拾人牙慧。医术一道,博大精深,我们互相学习。”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孙老连连点头,看凌玥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近乎崇拜。他拉着凌玥,又拿出几个自己行医中遇到的疑难杂症病例请教。
凌玥结合中西医学知识,给出了更优的治疗思路或药方调整建议。比如有个村民长期咳嗽,孙老一直按风寒郁肺治疗,效果不佳。凌玥仔细询问了症状,发现其痰黏难咯,伴有胸闷,便提出这可能夹杂了“痰热壅肺”,建议在原有方剂中加入瓜蒌、贝母等清化热痰之品。孙老依言尝试,几日后那村民的症状果然大为缓解。
这一番交流,直到日头偏西。孙老获益匪浅,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许多以往模糊不清的医理瞬间清晰起来。他对凌玥的“家学渊源”再无怀疑,只剩下深深的敬佩和感激。
“丫头,以后我这卫生所,你随时来!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开口!”孙老拍着胸脯,真心实意地说道。
凌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顺势提出:“孙老,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我平日喜欢研究些古方,需要查阅一些医书。不知您这里,或者村里、公社,有没有这类书籍?哪怕是残本、手抄本都行。”
孙老捋着胡子想了想:“我这儿都是些实用的方子歌诀,没啥深奥的。不过……”他压低了声音,“牛棚那位顾老,他家里以前好像是世代行医的,听说藏了不少医书,只是现在……唉。”
凌玥心中一动,果然与牛棚线连接上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多谢孙老告知。我也是求知心切,若有机会,能向顾老请教一二便心满意足了。”
孙老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顾老和梁工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可惜了……咱们暗中照顾着点,也算积德。”
正说着,孙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凌玥,声音更低:“对了,丫头,支书之前悄悄交代了,这是给……那边准备的伤药和吃食,我这边药材不太齐,你手艺好,看看能不能帮忙配点效果更好的?吃的我这里也只有些粗粮饼子……”
凌玥接过布包,入手微沉。她明白,这是赵卫国通过孙老,将照顾牛棚专家的任务,更明确地交到了她手上。这是一种信任,也更是一种责任。
“孙老放心,交给我吧。”凌玥郑重接过,“我会尽力。”
她没有推辞,也没有多问。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
离开孙老的卫生所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凌玥提着那个小布包,走在回“凶宅”的小路上,心情有些复杂。与孙老的交流,让她在这个时代找到了一个可以部分展现医术、甚至探讨医理的同行者,这让她感到一丝慰藉。而牛棚那条线,也因这次交谈变得更加清晰。
她回到住处,关好门,进入空间。先将布包里的东西取出,是些普通的止血消炎草药和几个掺了麸皮的窝窝头。她将窝窝头用灵泉水稍微浸泡,使其口感更软和,营养也提升少许。然后,她根据顾老和梁工可能存在的身体状况(年老体弱、可能有暗伤),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温和的补益药材,仔细研磨成粉,巧妙地掺入伤药粉中,又用空间里品质更好的药材,重新配制了效果更佳的止血散和消炎膏。
做完这一切,她将加工好的药物和食物重新包好,准备次日找机会通过孙老或者约定的方式送过去。
夜色渐浓,凌玥坐在空间古风小院的石桌旁,就着夜明珠(空间自带)柔和的光线,翻看着前世带来的医毒典籍。与孙老的一番交流,也勾起了她对此世医学水平的思考。时代的局限,知识的匮乏,让很多病症得不到有效的治疗。
“或许……在能力范围内,可以适当‘启发’一下孙老,或者,将来有机会,留下一些超越这个时代但又不会太过惊世骇俗的医学知识?”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生。
她合上书,目光落在空间里那片长势喜人的药田上。灵溪秘境的存在,不仅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或许,也能成为她在这个时代,为这片土地和人民,悄悄播撒更多希望种子的沃土。
结交孙老,是计划中的一步,但收获的真诚与对医术的共鸣,却让她感受到一丝超越算计的暖意。在这条布满荆棘又潜藏惊涛的路上,多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行者,总归是件好事。
她深吸一口空间里清新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前方的路还很长,而她已经找到了第一个可以并肩而行的本土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