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麻烦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阴损。
奉天督军府的密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电报机疯狂吐着纸条,每一张都像是一道催命符。
王化一,这位跟着张作霖从草莽杀到关外的老兄弟,此刻急得满头是汗,手里的电报纸都快被他攥烂了。
“大帅!德国顾问团发来电报,说要暂停一切军事合作,等候‘国际调查’!”
“法国飞行队的那些洋鼻子也递交了辞呈,说不为‘屠夫’服务!”
“还有这个,英国的《泰晤士报》,他们……他们说您是‘东方希波克拉底之耻’!我艹他姥姥的,希波什么玩意儿我不知道,但这绝对不是好话!”
张作霖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墙上那张被放大的伪造照片。
照片拍得极具煽动性,光线阴暗,背景像是某种简陋的手术室。
一个“日军战俘”赤身裸体地躺在台上,胸腔被剖开,状极凄惨。
旁边,几个穿着奉军军服的模糊人影,正拿着手术刀,宛如恶魔。
可张作霖是谁?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他抬起粗糙的手指,戳了戳照片上那“战俘”的嘴角:“王大头,你过来看。这尸皮都起绿斑了,边角都烂得脱了水,这他娘的是刚死的活人?骗鬼呢!老子这辈子,连正经死的敌人都敬他三尺,什么时候干过这种刨坟掘墓的缺德事?”
话音未落,一阵只有他能听见的机械音在他脑中炸响。
【警告:宿主遭遇定向虚假舆论攻击,舆论污染度已达临界值。】
【惩罚机制触发:“嘴强王者”系统奖励已冻结,持续时间24小时。冻结期间,任何嘴炮行为无法获得积分与奖励。】
张作霖的眼珠子瞬间布满了血丝。
他最依赖的系统,这个能让他靠吹牛、放狠话就变强的金手指,居然被这盆脏水给泼到死机了?
“好啊……”他低沉地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是冰碴子,“不让老子吹牛,还反手给老子扣个天大的屎盆子?觉得我张作霖没了嘴,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砰!”
瓷片四溅。
“行!老子今天不吹了!”他霍然起身,一股凶悍之气如出笼猛虎,“老子……掀盖!”
三日后,奉天城中央广场。
往日里百姓遛弯、孩童放风筝的地方,如今被肃杀的气氛笼罩。
一座三米多高,用黑漆木临时搭建的高台耸立在中央,台上还停放着一口用巨大黑布覆盖的物件,四四方方,状如灵柩,透着一股不祥。
奉天城里的百姓闻讯而来,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国记者更是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长枪短炮早早地架设在最佳位置,准备记录下这位“东方屠夫”的最后挣扎。
与此同时,在日本领事馆的二楼,川口百合正端着一杯红茶,优雅地坐在收音机旁。
广播里正实时播报着广场上的动静,她嘴角的笑意愈发得意。
她对身边的副官说:“看见了吗?这就是舆论的力量。张作霖今天若是开口辩解,那就是越描越黑,坐实心虚;他若是保持沉默,那这股民怨就能把他十年基业的根基给活活冲垮。无论怎么选,他都输定了。”
副官谄媚地笑道:“百合小姐高明!这一招‘无中生有’,兵不血刃,胜过千军万马!”
就在这时,广播里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大帅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张作霖没有穿他那身威风凛凛的大元帅服,而是套着一件最普通的粗布军装,领口敞着,脚踩黑布鞋,就像个刚从兵营里走出来的老兵。
他龙行虎步,径直走上高台。
在他身后,四个士兵吃力地推上来一口巨大的铁皮舱,那铁皮舱锈迹斑斑,边角还挂着泥土和草根,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一位穿着旧式官服的老者走上台,他手里提着一面锃亮的铜锣,此人是奉天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判官,专管断一些民间奇案。
老判官深吸一口气,猛地敲响铜锣。
“铛——!奉天‘真相祭’,第一响,验伪!”
“铛——!第三响,天地共鉴!”
三声锣响,清越激荡,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连风似乎都停了。
张作霖走到那口散发着腐臭的铁皮舱前,一言不发,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舱盖上!
“哐当!”
舱盖被踹飞出去,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炸开,冲天而起!
前排的百姓和记者们猝不及防,纷纷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众人强忍着恶心,定睛朝舱内望去——只见三具已经高度腐烂、蜷缩在一起的流浪狗尸体躺在里面。
它们的皮肉已经溃烂,露出森森白骨,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肋骨甚至被暴力撬开,内脏的残渣混合着泥土,惨不忍睹。
张作霖探手进去,从一堆烂肉里抓起一根断掉的注射器针管,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怒声咆哮:“报纸上说我张作霖解剖战俘!你们都把眼睛给老子睁大了看清楚!这就是你们说的‘日本战俘’?这就是小鬼子拿咱们东北遍地跑的野狗,开膛破肚,伪造出来的‘证据’!他们连狗都不放过,还指望他们把咱们当人看?”
他猛然转身,大手一挥,指向台下一个瘦弱的男孩。
那孩子正是小豆子,他被两个士兵扶着,浑身还在发抖。
“这娃,小豆子!七天前,就是这帮畜生,把他从街上抓走,关进黑屋子里灌黄水汤!拖出来的时候尿了三天的血!来,小豆子,你告诉台下这些叔伯大爷,洋人记者,你亲眼见过一个活人被他们解剖吗?还是说,他们拿你当狗喂药了?!”
小豆子吓得脸色发白,但一接触到张作霖鼓励的眼神,他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挺起小胸脯,用尽力气高喊:“他们打我,还逼我喝又苦又臭的黄水!他们说……说我是‘支那种’,不配做人!我没看见他们解剖人,他们屋里全是死狗!”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场彻底哗然!
百姓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那些之前还半信半疑的记者们,此刻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台上的狗尸和台下的小豆子,拼命按动快门!
“我的天,竟然是狗!”
“太狠了!拿狗冒充人,还给咱们孩子灌药!”
“打倒小日本!”
愤怒的声浪汇聚成海啸,席卷了整个广场。
领事馆内,收音机前的川口百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手里的红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八嘎!”她失声尖叫,对着副官吼道,“立刻给东京发电!马上否认!就说那是奉军为了脱罪,自己伪造的动物尸体!快!”
可她的话音未落,奉天广播电台的信号突然切换,一段嘈杂的录音被播放出来,声音响彻全城。
那是一个男人喝醉了酒的吹嘘声,带着浓重的日本口音:“……哈哈哈,你不知道,那几张照片,课长奖励了我两千日元!就三只野狗,拍了十几组照片……反正那些愚蠢的西洋记者,也分不清亚洲人的肉和狗肉有什么区别……只要能让张作霖身败名裂,这点小钱算什么……”
录音里的声音,语调,川口百合熟悉到骨子里——正是她手下负责宣传工作的干事,山本信隆!
这录音,是铁证!
“噗——!”川口百合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喉头一甜,她猛地将桌上的收音机也扫落在地,嘶声力竭地低吼:“张作霖……你挖出来的是狗,可你放出来的,是毒!”
深夜,喧嚣散尽的广场上,只剩下几个士兵在清理着狼藉。
张作霖独自一人立于高台之上,望着那口被掀翻的铁皮舱,沉默不语。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化一悄声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大帅,咱们算是把这口气出了。下一步,怎么办?”
张作霖从怀里摸出他的老烟袋,装上烟丝,用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色的烟雾。
烟雾在他饱经风霜的脸前缭绕,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
“他们不是喜欢听故事,喜欢编故事吗?”他冷笑一声,烟斗在空中点了点,“好!老子现在就给他们编一个更大的——从明天起,成立‘国际辟谣团’,把今天拍下的所有照片,连同小豆子的证词,还有那段录音,全都给我带上!去天津!去上海!告诉那些租界里的洋大人,告诉全中国的同胞,真相是什么!”
他顿了顿,
“再去巴黎!去伦敦!谁他娘的敢在报纸上说老子是恶魔,老子就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真相的雷’!”
话音刚落,他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暖意。
【“舆论反噬·初启”模式已激活——敌方每将虚假言论传播一万次,将自动为宿主转化1点影响力积分。】
【检测到宿主成功扭转区域性舆论,系统奖励冻结惩罚已提前解除,奖励延迟时间永久缩短30%。】
张作霖嘴角微微上扬,将烟斗里的烟灰磕掉。
镜头缓缓拉远,空旷的广场上,几支清理现场时点燃的残烛还未熄灭,在夜风中摇曳不定,那微弱的火光,宛如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远方。
天津,英租界,一家弥漫着浓郁咖啡香气的西式咖啡馆里,一个名叫布莱克的英国男人正悠闲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他拿起桌上一份最新的《满洲日日新闻》,头版头条正是对奉天广场事件的歪曲报道,他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