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一的脚步踏在南市场湿滑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泥点子仿佛都带着一股子焦躁。
老远就看见了,三间挂着“日升商会”牌匾的货栈门口,自家那个叫唐子义的巡查员正被几个穿着木屐的日本商人围在中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涨得跟猪肝一个色。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在这儿搞聚会呢?”王化一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声音不大,但官威十足。
唐子义一见是他,跟见了救星似的,赶紧凑上来:“王处长,您可来了!我让他们按规矩缴这个月的营业税,再把账本拿出来过一眼,他们倒好,直接把我弄懵了。”
为首的那个日本商人,留着一撮卫生胡,下巴抬得比天还高,用一口蹩脚的中国话阴阳怪气地说:“王桑,你的手下不懂事,你该不会也不懂吧?我们大日本侨民,在奉天享有治外法权,你明白吗?”
“治外法权?”王化一差点气乐了,这词儿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简直就是这帮洋人在中国横行霸道的免死金牌。
“这位……哦,日升商会的佐藤会长是吧?我这儿也有一张纸,请你过目。”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一下展开,正是新鲜出炉还带着墨香的《奉天市政管理条例》。
他指着其中一条,一字一顿地念道:“凡在奉天城内经商者,无论中外,一体纳税,账目公开,以备查验。白纸黑字,大帅府的印还热乎着呢,你跟我说治外法权?你是不是对‘奉天’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佐藤会长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张纸,仿佛在看什么笑话:“张作霖的规矩?那是管你们中国人的。我们,只听我们自己领事大人的话。你明白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逃税了,这是当着全南市场的人,指着王化一的鼻子说:你们的法,就是个屁。
消息传回大帅府,张作霖正在擦拭他那把心爱的勃朗宁手枪。
听完王化一的汇报,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他把手枪往桌上重重一拍,震得茶杯盖子直响,“老子辛辛苦苦在这儿建立地盘,他们进来当游客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开挂白嫖?想屁吃呢!真当老子这东北王是泥捏的?”
他冲着门外吼了一嗓子:“他妈了个巴子的,来人!”
卫兵应声而入。
“传我命令!”张作霖站起身,眼睛里冒着凶光,“第一,立刻派一队兵,去南市场把那三家日本人的货栈给老子封了!谁敢拦,就地给我缴械!”
“第二,在大门口给老子贴上告示,就写:限期三日,补缴税款,否则货栈充公,人员驱逐出境!字给老子写大点,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不守规矩是什么下场!”
“第三,”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告诉王化一,这事儿他不用管了,让日本人直接来找我。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治外法权硬,还是老子兵工厂的炮管子硬!”
命令一下,整个奉天城都震动了。
当天下午,南市场“日升商会”的货栈就被荷枪实弹的奉军士兵围得水泄不通,门口一张巨大的告示,白纸黑字,杀气腾腾。
百姓们围在外面,议论纷纷,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快意。
日本《每日新闻》的驻奉天记者田中一郎闻讯后,第一时间扛着他那台宝贝相机赶到了现场。
镜头里,中国士兵面无表情,手里的长枪刺刀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寒光。
围观的中国百姓,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反而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指指点点,大声叫好。
他抓住一个从货栈里被赶出来的日商,对方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的镜头怒吼:“八嘎!张作霖疯了!他竟然敢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公民!这是在向帝国宣战!”
田中一郎一边飞快地按着快门,一边在心里冷静地记下一笔:疯了?
不,那个土匪头子现在是清醒得可怕。
他不是在宣战,他是在立威。
中国人,从未像今天这般强硬过。
日本领事馆的抗议照会很快就递到了大帅府,措辞严厉,声称此举“严重侵犯大日本帝国在华之领事裁判权”,要求张作霖立刻撤兵、道歉、赔偿。
张作霖把照会当着日本领事松本的面,慢悠悠地点了根烟卷,然后把那张纸丢进了火盆里。
“松本领事,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废话。”张作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我问你,你们日本人在东京做生意,要不要给你们天皇纳税?”
松本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当然。”
“那不就结了!”张作霖一拍大腿,“这里是奉天,不是神户!是老子的地盘,不是你们的租界!想在这儿发财,就得守老子的规矩。要是不想守,也行,”他话锋一转,笑得像只狐狸,“我那兵工厂前两天刚出了一批新炮,还没试过响儿呢,要不我拉到城外,请领事先生和侨民商会的朋友们,免费听个响儿?”
赤裸裸的威胁,不带半点掩饰。松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还不算完,张作霖又慢悠悠地放出风声:“告诉外面那些洋人,别光看热闹。下一个,我就要去查查俄国人的商行,看看他们的伏特加交税了没有;再去查查英国人的药房,看看他们的阿司匹林账目对不对。一句话,在奉天,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纳税!谁不交,谁就他妈的给老子滚蛋!”
此话一出,整个奉天城的外国商圈都炸了锅。
原本还想联手给张作霖施压的几家领事馆,瞬间偃旗息鼓,生怕引火烧身。
三天期限一到,日本侨民商会彻底怂了。
他们不仅乖乖补缴了所有税款和罚金,商会会长佐藤还亲自带着账本,在南市场货栈门口,当着所有围观百姓和记者的面,向王化一深深鞠躬,公开道歉。
那一天,田中一郎的相机闪光灯几乎没有停过。
他拍下了最震撼的一幕:王化一站在台阶上,高声宣读缴税凭证;小六子挺直了腰板,拿着一枚崭新的“奉天税务总局·已审”的红漆大印,在佐藤会长颤抖着递过来的账本上,重重地盖了下去。
那一声“啪”的脆响,仿佛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当晚,田中一郎向东京发回报社的电文中写道:“张作霖已非昔日草莽,其以‘法’为剑,以‘军’为盾,非但治内,更欲治外。其亲手打造之‘奉天规矩’,已成满洲一股不可忽视之力量。”
几天后,这张照片被《每日新闻》刊登在头版,标题是触目惊心的五个大字:“满洲新秩序”。
与此同时,大帅府内,张作霖的脑海里,那熟悉的机械提示音炸响了。
【叮!“日商纳税事件”成功解决,引发国际社会剧烈情绪波动,结算奖励中……】
【情绪波动值:敬畏+90(来源:驻奉天各国领事),崇拜+94(来源:奉天市民),恐惧+88(来源:其余在华外商)】
【综合评价:S级。宿主以外争内,成功树立法权权威,外交声望+15(当前值:47)】
【触发特殊奖励:近代海关管理手册(全套·英国伦敦港模板),外事谈判话术包(精英版·含列强核心利益及心理软肋分析)】
张作霖叼着烟卷,看着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面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家伙,洋人也开始懂什么叫‘正确做法’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眼中闪烁着比野心更炽热的光芒,“下一步,老子要让他们——主动跑过来,求着老子守规矩!”
镜头缓缓拉远,奉天高大的城门之上,一块崭新的黑漆铁牌被挂了上去,上面用白漆刷着一行霸气十足的大字:“凡入此城者,税、账、法,三者皆遵奉天例。”
正月二十四,城门铁牌上的油漆尚未完全干透,因日商低头而沸腾的街谈巷议也还未平息。
奉天城似乎在张作霖的铁腕之下,正步入一种全新的、强硬而有序的节奏。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奉天与世界的连接,不只靠铁轨,还靠那条通向大海的辽河。
陆地上的规矩好立,水上的风浪,却从来由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