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舞的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潜航舰残破的舰桥内激起凝重的回响。
外界,“永恒回廊”入口区域那混乱的时空乱流依旧肆虐,提醒着他们此刻仍身处险境。
苍烈深吸一口气,迅速将当前严峻的形势道来:从第七秩序前哨站的寂灭状态,到与“母源”在源核之殿及前哨站的数次交锋,再到“逻各斯之庭”的结盟,以及关于“清算者”与“放逐纪元”的骇人推测。
他并未隐瞒自己融合神血元神、初踏永劫的经历,也坦诚了目前面临的困境——资源匮乏、信息缺失、强敌环伺。
星儿、辉和零在一旁默默补充着细节,尤其是辉,将“逻各斯之庭”对当前“遗忘星域”势力分布及“清算者”活动迹象的分析数据共享了出来。
曦舞静静地听着,那双倒映宇宙生灭的眼眸中,光芒流转,时而凝重,时而锐利,当听到云澈核心最终与苍烈融合时,她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痛楚与释然。
“原来……外面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待苍烈讲述完毕,曦舞轻声叹息,她抬头望向舰桥外那扭曲变幻的虚空,仿佛能穿透这混乱的时空,看到那片凋零的星域。
“‘乾’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守,也最无奈的道路。放逐自身……嘿,这倒像是他的风格。”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是褒是贬,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
“至于‘母源’……”曦舞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当年我与阿澈进行‘悖论’研究时,便曾隐约感知到宇宙底层法则中,存在着某种倾向于‘混乱’、‘错误’与‘归一’的庞大意识集合体,只是当时它远未有如今这般活跃和强大。
现在看来,阿澈的‘悖论之种’计划,以及晶碑文明的‘放逐’,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它的苏醒与膨胀。”
她看向苍烈,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能在它的侵蚀下保持自我,甚至初步融合了那种‘受控谬误’之力,已然超越了我和阿澈当年的预期。
这足可以证明,阿澈的道路是正确的,至少……是具备可行性的。”
“而‘清算者’……”曦舞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她苏醒后首次露出如此明显困扰的神情,“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
在我独自寻找复活阿澈方法的旅程中,曾在某个即将彻底坍缩的维度残骸里,发现过一些极其古老的石刻。
上面提及,在久远到连‘定义者’都尚未诞生的某个‘原初纪元’,似乎存在过一个以‘肃正’、‘清理’为使命的机制或者……存在。
它们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生命或文明,更像是一种……宇宙自身的‘免疫系统’,负责清除那些可能威胁到某种‘底层平衡’的‘异常变量’。”
“免疫系统……异常变量……”苍烈咀嚼着这两个词,联想到“悖论计划”的本质,心中寒意陡升,“难道,‘清算者’的目标,就是所有试图超越现有逻辑框架、引入‘悖论’的存在?
云澈的‘悖论之种’,晶碑文明可能因此产生的‘变异’,乃至……‘母源’这种极致的‘混乱聚合体’,都在它们的‘清理’名单上?”
“不无可能。”曦舞凝重地点点头,“若真如此,那‘清算者’的威胁层级,甚至可能还在‘母源’之上。
‘母源’尚可理解其混乱与归源的欲望,而‘清算者’的行为逻辑,可能完全基于我们无法理解的某种‘至高准则’,冷酷、绝对,且……无法沟通。”
舰桥内的气氛更加压抑。前有“母源”虎视眈眈,后有“清算者”阴影笼罩,他们仿佛置身于一场席卷星宇的巨大风暴中心,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
“前辈,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星儿忍不住问道,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希冀。曦舞的苏醒,让他们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盏明灯。
曦舞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闭上双眼,周身那磅礴的生命韵律缓缓扩散开来,与脚下这艘残破的潜航舰,与外界混乱的时空,甚至与远处那株静静摇曳的“史之芽”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她在感知,在推演。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与坚定。
“当务之急,有三。”她伸出三根如玉般的手指,语气清晰而决断,“第一,修复并强化我们的立足点。
这艘潜航舰损毁严重,必须尽快修复。第七秩序前哨站是关键,我们需要将其彻底掌控,并尝试激活其更深层的功能,那里或许还留存着晶碑文明的部分遗产。”
“第二,获取更多关于‘清算者’和晶碑文明‘放逐’真相的信息。被动的猜测只会带来恐慌,我们需要确切的情报。”
她的目光投向中央那株“史之芽”,尤其是那片代表着“可能性”与“开端”的混沌色嫩芽,“‘史之芽’记录历史,亦能通过其‘起源之芽’,窥见某些重大事件的‘因果起点’与‘潜在未来’。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线索。”
“第三,”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苍烈身上,带着无比的郑重,“苍烈,你需要尽快稳固并提升你的力量。
初入永劫,仅仅是开始。你体内融合的‘悖论之种’本质,是应对未来危机的关键。你需要更深入地理解它,掌控它,甚至……引导它向着更高的层次演化。这不仅是自保,更是我们能否破局的核心。”
三条路径,清晰明了,直指核心。
“我同意。”苍烈沉声道,“修复潜航舰和巩固前哨站,需要辉和零的协助,以及‘逻各斯之庭’的技术支持。”他看向辉和零。
辉立刻回应:“‘逻各斯之庭’第七观测前哨将全力提供技术支持与资源调配。修复方案可立即开始规划。”
零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至于窥探‘起源之芽’……”苍烈看向那株神秘的植物,眉头微蹙,“需要什么条件?是否会像之前一样危险?”
曦舞摇了摇头:“与被动承受历史阴影的考验不同,主动窥探‘起源之芽’,更像是一种定向的‘查询’与‘感知’。
其本身并无主动攻击性,但需要承受信息洪流的冲击,以及对感知到的不确定‘可能性’进行甄别,对心神的负荷极大。而且,由于涉及‘因果’,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可预知的……‘关注’。”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与你一同进行。我的生命韵律可以与‘史之芽’更好地共鸣,稳定感知过程,同时也能分担部分信息冲击。星儿的星辰之力具备一定的预知与平衡特性,或许也能提供帮助。”
星儿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我会尽力!”
“好。”苍烈不再犹豫,“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辉,零,潜航舰的修复和与前哨站的联络,就交给你们了。”
“明白。请务必小心。”辉郑重道,随即与零开始忙碌起来,银色数据流在控制台上快速闪烁,连接远程信号,启动应急修复程序。
苍烈、曦舞、星儿三人则再次来到舰首,面向那株巨大的“史之芽”。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那片不断生灭、蕴含着无穷“可能性”的混沌色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