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萨镇像是被随手扔在丛林边缘的一堆破烂木盒子,潮湿、拥挤,弥漫着劣质烟叶、鱼露和某种说不清的腐败气味。阿力带着众人,在迷宫般的棚户和小巷里穿行,最终停在一个挂着褪色蛇类图案招牌的木屋前。木屋歪斜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就是这里。”阿力低声道,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三长两短。
木门拉开一条缝,一只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外面。阿力将几张沾着污渍的泰铢塞进门缝。
门这才完全打开,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头发油腻打绺的干瘦老头出现在门口,他瞥了一眼被土炮和刀疤霆架着的、已经不省人事的丧狗,又扫过陈豪等人,用生硬的英语夹杂着泰语嘟囔:“枪伤?麻烦…进来,快!”
屋内光线昏暗,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体。所谓的“手术室”就是一张铺着发黄塑料布的木桌,旁边摆着些锈迹斑斑的器械和一个落满灰尘的无影灯。
“把他放上去。”黑医指了指桌子,自顾自地在一个水盆里洗手,水浑浊不堪。
土炮和刀疤霆小心翼翼地将丧狗抬上桌子。黑医剪开丧狗肩膀的衣服,露出那个狰狞的伤口,他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感染了。子弹卡在肩胛骨。要加钱。”
“多少钱你说!”刀疤霆急道。
黑医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泰铢?”泥鳅辉试探着问。
“五千?美金!”黑医嗤笑一声,“不做就抬走,别死在我这里。”
陈豪拦住想要发作的刀疤霆,从系统空间直接取出一根小金鱼,拍在旁边的器械台上:“够不够?”
金条在昏暗光线下闪着诱人的光。黑医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过金条咬了咬,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够!够!老板爽快!都出去,在外面等!”
众人被赶到了外面狭小、堆满杂物的厅里。门被关上,里面传来器械碰撞和黑医偶尔的嘟囔声。
厅里闷热异常,蚊虫嗡嗡作响。玛拉默默地拿出刚才在镇上买的蚊香点燃,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等待漫长而煎熬。刀疤霆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土炮靠着墙,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泥鳅辉蹲在地上,双手合十,不知在向哪路神佛祈祷。
陈豪靠在门框上,腰间的伤痛和连日的疲惫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阿力无声地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和一个夹肉面包。陈豪接过,慢慢吃着,味同嚼蜡。
“力哥,清迈那边…” 陈豪咽下嘴里的食物,低声问。
“沙立加强了戒备,特别是医院和正规诊所。乌鸦…” 阿力顿了顿,“他昨天在清迈本地电视台露了个面。”
“电视台?” 刀疤霆停下脚步,愕然转头。
阿力点点头,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是以‘香港成功商人’的身份,接受关于投资泰北的采访。话里话外,暗示要肃清影响投资环境的不法分子。”
“操他妈的!这杂种!” 刀疤霆气得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空纸箱,“他成了成功商人,我们倒成了不法分子?!”
陈豪冷笑,眼神冰寒:“他是在向我们示威,也是在告诉沙立,他有利用价值。” 他看向阿力,“蒋天生的人呢?”
“摸到一点影子,很隐蔽,还没确定具体位置和目的。” 阿力回答。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黑医擦着手上的血走出来,脸色有些疲惫:“子弹取出来了,骨头碎了点,算他命大。但失血过多,感染严重,能不能挺过去,看他自己造化。今晚要留在这里观察,发烧是肯定的。”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更小、更脏乱的房间:“你们可以挤那里。另外,费用包括一晚住宿,但不包饭。”
众人涌进手术室,丧狗躺在桌子上,肩膀被厚厚的纱布包裹,脸色惨白如纸,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土炮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和刀疤霆一起把他抬到隔壁房间唯一的破床上。
夜晚降临,班萨镇的电力时断时续,昏黄的灯泡在黑暗中摇曳。蚊香的味道、药物的气味和丧狗偶尔因高烧发出的呓语混合在一起。
陈豪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望着镇外漆黑一片的丛林。阿力如同雕像般守在他身侧。
泥鳅辉和玛拉蜷缩在角落睡着了。刀疤霆和土炮守在丧狗床边,寸步不离。
“豪哥,你先睡会儿吧。”阿力轻声道。
陈豪摇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睡不着。阿力,我们还有几个兄弟?”
阿力沉默了一下,报出名字:“你,我,霆哥,土炮,泥鳅辉,玛拉,床上的丧狗。七个。”
从庙街出发时前呼后拥,如今算上女人,也只剩七个。龅牙明、阿成、细b…一个个名字在陈豪脑海里闪过,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心。
“七个…”陈豪喃喃道,目光从漆黑的丛林转向屋内摇曳的灯火,以及床上生死未卜的兄弟。
他的拳头在黑暗中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不够!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这笔血债,也必须要用血来偿!
清迈的灯光仿佛就在不远处的山后闪烁着,带着乌鸦嘲讽的嘴脸和沙立冰冷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