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翎玥拈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朝堂之上。
忽然,她指尖一颤,糕点碎屑簌簌落下——“对了!”她失声低呼,眸中闪过明悟的光彩。
颜卓这是在避嫌!他绝不能明目张胆地站在太子一边。
若是让皇上察觉重臣与储君过从甚密,即便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难逃猜忌。
自古帝王最忌结党营私,更何况涉及兵权?
太子若与手握兵权的颜卓往来过密,在皇上眼中,与密谋篡位何异?
若是太子等不及要登基,与颜卓里应外合……颜翎玥被自己的念头惊得脊背发凉。
她都能想到这一层,深谙权术的皇上又岂会毫无防备?
可既然如此,皇上为何又要大肆彰显对颜雪芸的宠爱?
这分明是在将颜家推向风口浪尖。
这些错综复杂的思绪绞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要扳倒颜卓,首先就得夺了他的兵权。而唯一的机会,就是让皇上亲眼看见他与太子勾结的证据,从此让皇上与太子之间产生嫌隙。
那做这一切岂是她一个深闺女子能轻易办到的?
更何况,在那之前还得先为二哥颜若城谋个官职,将来颜卓倒台时才不会牵连到他。
如此说来,更不能让二哥与三皇子走得太近了,毕竟三皇子是太子一党……
“咕噜噜——”腹中一阵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颜翎玥无奈地揉揉肚子,果然饿着肚子就是想事也不爽利。
“薏绿!”
“是!小姐!”
“走,去找二哥和四弟。”
薏绿急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太医说要多静养……”
颜翎玥摆摆手,故意板起脸:“好啦,就是些皮外伤,又不是腿断了。
再饿下去,你小姐我就要前胸贴后背了!”说着便往外走。
薏绿拗不过,只得小心翼翼地搀着她。颜翎玥其实觉得不必如此,但看小丫鬟一脸紧张,也就由着她去了。
才走到颜素院门前,恰逢颜素带着丫鬟出来。
今日的颜素穿着一身水绿织锦长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发间簪一支碧玉玲珑簪,显得格外清丽。
手中攥着一个粉红色的帕子,她右侧的一弯细眉上还长着一颗朱砂痣。她看见颜翎玥,目光淡淡一扫,规矩地行礼:“三姐姐。”
颜翎玥唇角微扬,这位嫡出的妹妹,连问安都带着不动声色的疏离。
她俏皮地眨眨眼:“五妹妹今日打扮得这般标致,是要去做甚?”
颜素故作惊讶地掩口:“姐姐难道不知?今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赏桃宴,特邀各家公子小姐赴宴呢。”
她特意加重了“特邀”二字,眼波流转间带着嫡女特有的矜傲。
这是在明晃晃地提醒她庶出的身份了。
颜翎玥却不恼,只浅浅一笑:“既然如此,妹妹快些去吧,迟了可就失礼了。”说罢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走出老远之后,薏绿见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轻声安慰道:“小姐,您看咱们院子外面的那片桃树,现在开得正盛呢,那粉嫩的花瓣随风飘落,就像下了一场花雨似的,可好看了。而且我觉得啊,这外面的桃花一点都不比宫里的差呢!”
颜翎玥噗嗤笑出声,捏了捏小丫鬟的脸:“傻丫头,你家小姐我才不稀罕什么赏桃宴呢。现在能让我提起兴致的,唯有德鲜居的招牌菜!”
说着眼睛亮晶晶的,“走,叫上二哥和若瑄,今日我请客!”
薏绿却扯住她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小姐……咱们的银子,怕是不够去德鲜居……”
颜翎玥脚步一顿,愕然回首:“这些年来,难道一点积蓄都没有?”
“夫人那边……从未给咱们发过月银。”薏绿低头绞着衣角,“值钱的,只有三夫人留下的几件首饰……”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颜翎玥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个老刁妇,竟克扣到这种地步!连这点活命钱都要贪墨,难道多吞她们这几两银子,就能多买二亩地不成?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少女挺直的脊背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