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夏是被杰西卡的电话铃声硬生生从睡梦中吵醒的。
“喂,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师父!”电话那头,杰西卡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听说你脑袋让人开瓢了?严不严重?”
“谁告诉你的?”张夏揉着发痛的额角,慢慢坐起身。
“黎非姐早上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我说我压根不知道你出事了!吓死我了!”杰西卡的语速飞快,“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夏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个逻辑链条……黎非怎么会知道的?嗯,应该是陈默告诉了周铎,周铎告诉了袁维,然后袁维这个大嘴巴又传出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就几个不开眼的小混混,被我三两下就收拾了。就是没注意还有个捡漏的从背后偷袭,我大意了,没有闪……”
“少贫了。”杰西卡毫不客气道,“我们一起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我都听说了,英雄救美是吧?你真能逞能!幸好那板砖没拍你后脑勺正中间,要不我们这事务所直接可以关门歇业了!”她哼了一声,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真切的关切,“怎么样嘛,头还晕不晕?伤口深不深?”
“真没事,就一个小口子,缝了两针。还没你上次急眼了在我胳膊上咬的那个牙印深。”张夏打着哈哈。
“你还好意思提呢!”杰西卡的声音立刻拔高,“一共10块披萨,说好你6个我4个,谁让你吃完自己那份还来抢我最后一个?……待会儿挂了电话,记得拍张伤口照片发我看看。”
“谁让你自己吃那么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懂不懂?……行了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两人的对话默契地进入了某种各说各的、却又奇妙衔接的频道。
“对了,你还记得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吗?”杰西卡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张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穿红鞋的黑色纸人啊,师父!”杰西卡几乎是在电话那头喊了出来,“真不靠谱!我在这边提心吊胆地查案,你在那边英雄救美还泡妞……唉?这句话我是不是之前说过了?”
“这能怪我吗?”张夏叫道,“前半夜我被拍晕了,后半夜被警察扣着做笔录。天刚亮没睡一会儿就被你这小祖宗电话吵醒。我哪有时间查去?”
“好吧……”杰西卡也知道情况特殊,语气缓和下来,“那你有头绪了快点告诉我哦,下午游戏副本就正式开始了,我现在还一点方向都没有,心里慌得很。”
“放心,我尽快。”张夏安抚道,“你今天就正常进行,记住我之前教你的:少说话,多观察,小心调查,大胆求证。别做任何危险的事,也别刻意去做什么。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知道了。”杰西卡的声音踏实了一些,“你也是,注意安全啊。别再……别再让我担心了。”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又很快。
张夏心里一暖,低声应道:“嗯。”
挂断电话,杰西卡关于“红鞋纸人”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张夏第一个想到的是常晴,那姑娘对这类神秘符号和民俗禁忌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和庞大的知识储备。但她现在人在美国,跟国内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这会儿那边应该是深夜。
不过以常晴那行事风格古怪,深得她导师维罗妮卡的真传的做派,张夏决定还是试一试。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这会儿方便通话吗?有事请教。”
消息几乎秒回,也十分的言简意赅:“不方便。”
张夏碰了一鼻子灰,挠了挠头。好消息是她还没睡,坏消息是她显然不想搭理自己。他决定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继续打字:“那我给你打字说吧,我碰到一个难题,百思不得其解,感觉只有学识渊博、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常晴大小姐才能帮我解答了。”
等了半晌,手机毫无动静。张夏无奈正准备放弃,手机却突然一震。他拿起一看,屏幕上只有常晴回过来的两个字。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张夏瞬间怔住,瞳孔微微收缩,所有困意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张夏收起手机,起身走出客房,刚好看见陈默也从主卧出来。她刚洗完澡,穿着一身酒店提供的白色一次性睡衣,柔软贴身的布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素面朝天,皮肤因为水汽蒸腾而透着淡淡的红晕,眉眼间少了平日职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清新柔和。
听见门铃声,她下意识地看向张夏,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种专注。陈默脸上微微一热,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嗯……”张夏摸了摸下巴,像是认真打量后得出结论,“你之前那个妆太成熟了,其实不适合你。还不如这样的素颜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IU。”
“IU?是谁?”陈默狐疑的蹙起眉,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又变着法子的损我呢吧?”
“IU都不知道?天地良心,你自己去查查吧,”张夏一拍脑门,“韩国顶级女歌手李知恩,国民妹妹,我心目中短发造型最美的女明星之一……我要去开门了,你确定你要在这里?”
“哦,对,等等!”陈默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说我像他心目中短发最漂亮的明星?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想到这里,陈默脸上更热了,慌忙转身钻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袁维,手里还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生煎包。
“醒啦?头怎么样?没事吧?”袁维一进来就关切地看向张夏的脑袋,目光在他额角的纱布上打转,“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没事,就破了点皮,轻微脑震荡,休息两天就好。”张夏摆摆手,“怎么就你一个?周铎呢?”
“周铎有急事先走了啊。怎么,你不知道?”袁维一脸诧异。
“没人告诉我啊!他去哪了?”
“说是美协上有个什么座谈会必须要去参加,这会儿估计都快上飞机了。早上他给陈默打电话说了呀,她没告诉你?”袁维看向刚刚换好衣服走出来的陈默。
陈默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化往日的浓妆,估计是刚才偷偷查了IU是谁。只是淡淡描了眉涂了点唇膏,显得清爽很多。她接口道:“我没告诉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糟了!”张夏猛地一拍大腿,“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问他!”
“对啊,从派出所出来你就这么说,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陈默好奇地问。
“昨晚你喝多的那会儿,他提到了一件事。”张夏神色严肃起来,“他说他曾经有段时间,睡觉都抱着一幅古画,梦里也一直在画画,醒来还感觉特别累。我当时就想追问,可他直接睡死过去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抱歉我不知道他说的哪一幅。”陈默微微歪头,显得有些不解,“这件事……很稀奇吗?我觉得挺正常的吧?他搞创作的,有时入迷了就是这样。我以前也常看见他在工作室画到很晚,抱着画布或者靠着画架睡着的时候。至于梦里画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很常见。”
旁边的袁维也点头附和:“是啊,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小学那会儿,有道数学难题死活解不出来,晚上睡觉做梦都在算那道题,结果你猜怎么着?梦里还真给我算出来了!第二天到学校,把数学老师都惊着了,说我是全班唯一解出来的!”
“是的,你这种情况在心理学和神经科学领域,其实有一个专门的术语概念,叫做‘睡眠依赖性记忆巩固与认知重组’。历史上的确记载过一些着名的类似案例,比如凯库勒梦见蛇咬住自己的尾巴,从而领悟到苯分子的环形结构。笛卡尔梦见了坐标系,创立了解析几何。特斯拉在梦中看见了旋转的电机线圈,醒来后画出了交流发电机的草图……但是,我认为周铎的情况,绝对不属于这种尤里卡时刻。”
“为什么?”陈默追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因为孤立的看,每一件事都可以用巧合解释。”张夏沉声道,“抱着古画睡,没问题,可以说是痴迷;梦里画画,也没问题,可以说是日有所思;醒来感觉浑身累,也能归结为睡姿不好或者精神消耗。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陈默和袁维:“如果这一切发生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个更难以用‘努力’或‘顿悟’来解释的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