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圆圆!老远便听见你的声音,竟还真未认错人。”叶仕言闲倚门框,一身温文气度,手中折扇轻摇,风随扇动,慵懒又散漫。
徐……圆圆?祈安微怔,目光下意识转向徐蕙,带了些许意外。
这话似正戳中徐蕙忌讳,只见她双眸倏地睁得滚圆,视线如淬寒冰般死死盯着叶仕言,胸口起伏明显,似在憋着一股狠劲,握杯的指节也已然透白。
随后见她扯出一抹笑,将手中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瓷杯与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叶食~盐~”她拖长语调,尾音浸满戏谑,“你这人,可真够‘咸’的。”
话语里的挑衅毫不遮掩。
祈安稍怔,默念两回才领悟话中谐音之意,不由得失笑。
只是再看两人,一个眼神带刺,一个看似温和却气场紧绷,显然是积怨不浅,才刚见面就针锋相对到这种地步。
叶仕言听得这话,脸色瞬间沉了几分,齿间似咬着怒意,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在掌心合拢。
他攥着扇柄指向徐蕙,刚要开口反驳,一句“你……”才刚起头,便被对方截了话头。
徐蕙恍若未瞧见他的愠色般,径直起身向前,走到叶仕言身旁的褚琰面前,屈膝行了一礼。
她垂着眼帘,仪态温婉得体:“臣女参见肃王殿下,方才言语失仪,还望王爷海涵,莫要见怪。”
这副端庄娴雅的模样,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叶仕言站在一旁,手里还维持着指人的动作,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祈安也连忙起身,跟着向褚琰屈膝福身,行了一礼。
褚琰收回落于祈安身上的目光,温声道:“徐小姐、孙小姐不必多礼,原是本王来得唐突,扰了二位雅兴。”
徐蕙客套应道:“王爷言重了,您大驾光临,是我等的福分。”
言罢唇边浮起一抹浅笑,转而望向叶仕言,语带轻讽,“至于有些人……倒是真扫兴得紧呢。”
叶仕言本就在一旁鼓着眼盯着徐蕙,这会儿听见她这话,刚要张口反驳,话还未出口,就又被徐蕙截了去。
“王爷,外头风大,快请入内上座。”徐蕙转头面向褚琰,语气瞬间变得恭顺,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引他往屋内上座走,又快步取了新茶杯,亲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安顿好褚琰,她才转向祈安,语气缓和了些:“表姐,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先前的座位已让与褚琰,祈安便在他身侧空位落座。
徐蕙则径自走至祈安对面坐下,全程未再瞥叶仕言一眼——独留他僵立原处,恍若被遗忘的陈设。
祈安瞥过叶仕言铁青的脸色,又扫向对面佯作无事的徐蕙,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果不其然,未过片刻,叶仕言便按捺不住,迈步上前紧盯徐蕙,语带薄怒质问:“徐圆圆,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竟让客人干站于此,连个座席也无?”
徐蕙一听,当即蹙起秀眉,语锋锐利毫不相让:“叶食盐,你这叫不请自来,算哪门子客人?分明是个闯门的阚客!我是念在王爷情面上才未将你逐出去,你合该暗自庆幸才是!”
言毕,她又故作怅然地轻叹一声,望向叶仕言:“哎,罢了罢了,谁让我心慈呢。这儿恰巧余下一个座儿,我便发发善心容你坐下吧。”说着抬手指向桌角,眸底却掩不住的狡黠。
先前屋内仅她与祈安二人,摆的是张八仙桌,此刻所剩下的唯一空位,正是褚琰对面的末座——分明是存心要他难堪。
叶仕言瞧着徐蕙那笑里藏刀的眼神,岂会看不出她并非诚心留座,可他偏不愿顺了她的意,反倒要搅乱她的算计。
于是他故作欣然,径自上前,在那空位上落座。
此座恰好在徐蕙身侧,两人挨得极近。
坐定后,他还特意转向徐蕙,展颜一笑,神情坦荡无比:“那便在此谢过徐小姐‘大发慈悲’了。”
徐蕙斜瞥了叶仕言一眼,原以为这明摆着的难堪能让他知难而退,没料到他竟不按常理出牌。
她当即竖眉瞪了他一下,随即转开目光,刻意不再看他,免得又被气着。
祈安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模样,只觉得有趣,眼尾不自觉上扬。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褚琰,却刚巧撞上他的视线,随后又立刻收回目光。
褚琰自是将她那一闪而过的回避尽收眼底,先前返京途中,二人早有约定,彼此关系绝不可显露于人前,回京后须得刻意避嫌,半点异样也不能让旁人察觉。
方才祈安的反应,正是在谨守此约。
他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垂眸,目光落于杯中袅袅升腾的热气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抚杯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祈安将双手轻搭在膝上,无意识地轻点着衣料,目光落在对面两人身上。
徐蕙始终偏着头,只给叶仕言留了个冷硬的后脑,姿态倨傲,像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可叶仕言却半点不介意,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徐蕙身上,眼底早已没了方才的怒意,反倒漫着几分说不清的柔和。
祈安瞧着这反差,心里不由犯嘀咕——这哪像是对冤家对头的态度?倒更像是……
嗯!
祈安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浑身微微一僵,缓缓侧首望向身侧罪魁——褚琰左手执盏,姿态闲适地品着茶,右手却在桌下悄然覆上她置于膝上的手。
祈安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挣脱不得。
这时,褚琰才侧首与她相视,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脸上却摆出一副无辜模样,指腹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他的手掌宽大,轻易便将她的手全然裹在掌心,那触感清晰得让祈安耳尖悄悄发烫。
祈安无奈,却没再挣扎,任由他握着,眸底的笑意却悄然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