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瞧着她眼尾泛着一抹薄红,眸色些许朦胧,醉意也开始漫了上来。
他不答反问:“你还想守吗?”
“想,”祈安轻轻点了点头,睫毛簌簌一颤,“想就在这守。”
褚琰答得干脆:“好,那便在这儿。”
晚风裹着凉意漫过屋顶,祈安鬓边的碎发被吹得微微晃动。她双手撑在冰凉的瓦片上,仰头望着夜空里簌簌落下的雪——细碎的、轻飘飘的,不像雪,倒像被风吹散的、揉碎了的月光。
她忽而抬起手,指尖悬在半空。
一片小雪花慢悠悠落进掌心,凉意刚触到皮肤,没等她看清纹路,就悄无声息地化了,只留下一点湿痕。
这一整日,清晨那段未说完的话,谁都没再提起,也未寻到合适的时机。
祈安想起苗娘从前说的,有些事情得直接问出口。
眼下恰好只有他们二人,是个合适的时机。
就算此刻没有在闲聊,就算问出口后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她也不想打诨过去——她想认真说清楚,想明白确认他的心意,哪怕最后只是误会。
可指尖悄悄蜷了蜷,心底却又生出几分底气。
她相信那不是误会,更相信这份揣了许久的心思,会被他稳稳接住……
祈安拾起一旁的酒壶,未及斟杯,便仰头直接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酒气混着暖意漫上脸颊。随即侧过身,目光定定落在褚琰身上,刚启唇唤他:“褚琰,我……”
“我心悦你。”
褚琰的声音轻轻截断了她的话,清晰地落在檐下细碎的雪声里。
祈安的话头骤然顿住,怔了片刻,像是没听清般,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褚琰唇角的笑意漾开,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却又透着不容错辩的坚定。
他稍稍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落进祈安耳中:
“十六,我心悦你。”
他话音未落便又接着说道:“已经许久了。或许是那次马车上意外相吻时;或许是见你染病虚弱之际,心底涌过的疼惜;或许是你主动寻来,正色同我言说‘殊途同归’时。”
他声音微沉,陷入更深的记忆:“又或许更早,早在寒烟寺后山,我对你动了恻隐之心的那一瞬……”
早在那时,他的心便早已偏向了她。
他微微倾身,目光将她牢牢锁住,字句恳切:“十六,我心悦之人是你,认定之人是你,往后欲携手共度这漫漫余生的,亦唯你一人。”
先前与阿寒闲谈,阿寒曾直言:“女子于情中所求,最紧要的便是一份安稳心。需让她知晓,自己是被真切爱惜的,是被坚定选择的……爱意嘛,断不能藏着掖着。”
今日与祈安的对话,能察觉到几分试探,而试探之源,应当就是心底缺了份踏实的底气。
既如此,那这层窗纸,便该由他率先点破。这一步,该由他来迈出——将最确凿的心意,剖与她听。
褚琰的话音融于簌簌落雪声中,祈安定定望着他,眼底因试探而生的局促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盈的踏实——是从心口暖至指尖的安稳,是再难掩藏的欢喜。
原来当真如此,她鼓足勇气欲递出的心绪,会被他稳稳接住。
她并未移开目光,反而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与他静默相对。
那双眸中盛着难以化开的温柔,裹着不掺虚浮的郑重,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见的期待,正静候她的回应。
祈安眉尖徐徐舒展,眼底盛着与他同等的郑重,缓声道:“从前我对你们这些王府贵胄,总存着几分偏见,只当是云端上的人,难窥真容,难见真心……后来与你慢慢接触,才知殿下是不同的。你瞧着面上冷淡,心底却藏着热意,同你相处的日子,我总觉得格外安心。也不止一次庆幸,当初能与你结下盟约、共行一路。”
说到这儿,她倏然弯唇,笑意自眼底漫出。
“褚琰,”这是她第二回唤他的名字,没有疏离,只有满心的坦诚,“我亦心悦于你。”
此刻两人眼底唯有彼此,连落雪都成了虚影。
忽有一阵风过,空中的雪絮骤然密了,纷纷扬扬洒落,竟似是在为这坦露的心意庆贺。
一片雪花落在祈安睫上,褚琰看见了,便抬手替她拂去。
指尖掠过眼睫时,祈安眼睑微颤,他指尖的温度传来。
褚琰的手并未立刻收回,反倒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最后停在耳侧,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雪水。
褚琰的脸庞就在咫尺之间,祈安心头微动,不再犹豫,微微倾身向前,仰头贴上他微凉的唇瓣。
唇瓣相触的刹那,她清晰察觉到他笑了,笑意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
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从她腰侧环过,稍用力将她揽得更近,继而温柔却坚定地回应着她。
祈安心头一暖,顺势环住他的脖颈,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绪都融进相拥与亲吻里……
好一会儿,两人才稍稍分开,鼻尖仍轻抵着,呼吸都带着些许急促。
褚琰望着她,见她唇畔沾着酒气,眼底还蒙着层浅浅的水汽,声音压得低哑又温柔,带着点笑意问她:“醉了?”
这嗓音比方才的酒更醉人,缠在耳边,让人心尖发颤。
祈安却轻轻摇头,眼神清亮分明:“没醉,我很清醒。”
字字掷地有声,今晚的心意坦陈、此刻的相拥相吻,桩桩件件皆非酒意上头的冲动。
褚琰含笑颔首,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脸庞,拇指蹭过她被吻得红润的唇瓣,“吻技精进甚多,悟性极高。”
祈安被他说得心头发烫,眼角却弯起几分得意,还忍不住调侃:“殿下倒是比上次有些退步了呢。”
闻言,褚琰眉梢轻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声线低沉意有所指:“既然如此,便该多加练习。”
话语才落,他便俯身再度吻了上去,这一次没有方才的温柔缱绻,力道明显重了些,带着点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倒似带着几分较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