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沿着粗糙的石阶缓步下行,台阶在黑暗中蜿蜒延伸,通往更深处的未知。
刚走到底,祈安放慢前行脚步——前方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想必就是矿工们劳作的区域。
正欲继续向前,就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祈安贴在潮湿的石壁上,屏息凝神。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一人扯着嗓子:“睡得像个死猪一样!”随即是几个人的哄笑。
被惊醒的看守朝空中胡乱踢了几脚:“滚呐!”,他骂骂咧咧地揉着脖子,“老子天天守着这几个半死不活的,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刚刚睡得正香,你们几个混蛋就将我弄醒。”他烦躁地拍开同伴的手。
几人嬉皮笑脸地围上来:“别气嘛,趁着放饭前玩两把。”其中一人晃了晃手中的骰子,“瞧瞧这个,新鲜玩意儿。”
“哪弄来的?”看守狐疑地接过。
“托人从外面带的。”那人得意地挑眉。
“外面?他怎么出去的?”
“你天天窝在这儿当然不知道。”那人嗤笑一声,“我且问你,那些矿石总得运出去吧?吃的喝的也得运进来不是?”
看守点头:“不错。”
“那不就得了。”
“运货的通道在哪儿?”看守突然来了精神。
同伴显然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省省吧你,那地方守得跟铁桶似的,谁敢打主意?保准被捅成筛子。”
“啧,”对方突然回过味来,抓了抓油腻的头发,“不对啊,既然有路子运货进来,怎么不多弄点人手?照这个死法,早晚得死绝了。”
“你以为上头不想?”同伴突然紧张地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极低,“这几日朝廷派人来查了,现在要是再抓人进来,不是明摆着找死?”
“听说这事儿要是败露,”他缩了缩脖子,“咱们都得掉脑袋。”
“那还不停工?”看守瞪大眼睛。
“上头舍不得呗。”同伴撇撇嘴,又摆了摆手:“得了得了,用不着我们瞎操心,来来来玩骰子……”
祈安眉头紧锁,唇角抿成一条线。
既然有秘密通道运送铁矿,那必定有通道通向山外某处——只是不知那通道究竟藏在何处?
头顶上方传来骰子碰撞的脆响和粗鄙的笑骂声。
她收回思绪,继续沿着矿道前行。
随着深入,金属敲击声越来越响,最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矿洞呈现在眼前:
上百名矿工在昏暗的火把光下佝偻着身子劳作。有人抡着铁镐,有人推着矿车……
明明是初冬时节,不少人却赤着上身,汗水在煤灰覆盖的脊背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这密闭的空间里,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
还有监工拎着皮鞭来回巡视,稍有懈怠就是一鞭子抽下去,鞭梢破空的脆响混着吃痛的闷哼,在矿洞中回荡。
祈安借着洞壁上凸起的岩石,身形轻盈地攀附而上,在阴影中隐匿得无声无息。
她俯瞰着下方的场面,眸光如冰。
突然“啪”的一声鞭响,伴随着一声痛呼,一个瘦弱的矿工踉跄着扑倒在地,背上赫然一道血痕。
监工还在厉声呵斥:“使劲啊!照你这样磨蹭,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周围的矿工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麻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
监工见状更加恼怒:“看什么看!做你们的事!”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矿工突然暴起,像头困兽般将监工扑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砸在监工身上。
场面顿时大乱,其他监工刚要上前制止,却被周围的矿工一拥而上按倒在地。
惨叫声、怒骂声在矿洞中回荡……
楼梯处也传来急促脚步声,祈安眸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岩壁,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运送铁矿的洞口。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身后骤然响起刺耳的铃声,在矿洞中激起阵阵回音。
祈安脚步一顿,耳尖微动——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她立即加快步伐,身形如轻烟般向前掠去。
前方拐角处突然转出一队守卫,祈安眼疾手快,侧身闪入岩壁间一道狭窄的缝隙。粗糙的岩壁紧贴着后背,她屏住呼吸,感受着一队人从面前跑过带起的风声。待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迈步。
就在即将抵达洞口时,外面传来交谈声:“怨气是越来越重了,再这么闹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谁知道呢?哎……”另一人突然顿住,“那是什么?”洞口的杂草无风自动。
“好像是里面弹出来个什么东西。”两人面面相觑,警惕地朝洞内张望。
“哪个在装神弄鬼?滚出来!”见无人应答,两人“唰”地拔出腰间佩剑。
祈安紧贴着岩壁,看着一柄长剑试探性地伸到面前,她迅速出手,精准扣住那人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人放倒。
另一人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她一记手刀劈在颈侧,软软倒下。
她跨过昏迷的两人,衣袂翻飞间已掠出洞口。
洞外的景象让祈安微微蹙眉——眼前不过是一片寻常树林,没什么特别。
她正思索间,耳尖忽然一动,抬脚轻点掠上树梢。
只见一个伙夫推着满载粮食的独轮车往洞口里去。
不多时,洞内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那伙夫丢下车就往外跑,嘴里不住念叨:“作孽啊……都闹成这副模样了……”
眸光一闪,祈安想起方才洞中人的谈话。这送菜的伙夫,走的必定是那条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
她足尖轻点枝头,借着茂密树冠的遮掩,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那伙夫在林中穿行许久,最终停在一丛青竹前。祈安屏息凝神,看着他抬手在竹节上轻叩三下——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面前的山体竟如门扉般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个精瘦的守卫探出身来,锐利的目光在伙夫身上扫视。伙夫擦了擦汗,低声说着什么,神情惶恐。守卫听完摇了摇头,侧身放行。
待二人入内,山体又无声合拢,严丝合缝得仿佛从未开启过。
祈安从树梢轻巧落地,指尖抚过方才山体移动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机关做得如此精妙,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这山壁后竟藏着条通道……
暮色四合,矿洞里渐渐归于沉寂。
祈安隐在树影间,看着三具尸体被草草拖出。
“听说今天跑了一个?”一个守卫打着哈欠问道。
“管他呢?”同伴双手微微使劲,漫不经心说着,“这荒山野岭的,横竖都是个死。”
祈安收回目光,任务已经完成大半,是时候回去了。
但夜色已深,山路难辨,还是决定休整一夜。
刚在枝桠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却听见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祈安倏地睁眼,只见矿洞外火光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