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洛阳北门外。
一千骑兵列队整齐,战马喷着白气,将士们盔甲鲜明。
虽然天寒地冻,但无人抱怨——羽林军是天子亲军,待遇最好,冬衣厚实,伙食丰足。
赵云一身银甲,外罩白袍,站在队前。他身边是严猛——这老卒如今是羽林军骑都尉,穿上了崭新的明光铠,精神抖擞。
“子龙,”刘辩亲自来送行,“此去青州,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辛苦了。”
赵云拱手:“为陛下分忧,是臣本分。”
刘辩拍拍他肩膀:“北海之事,你看着办。太史慈那人,朕听说过,是条好汉。
你与他好好相处,若能招揽来洛阳,最好;若他不愿,也不必强求。”
“臣明白。”赵云点头,“太史子义忠义之士,臣当以诚相待。”
“好。”刘辩又看向严猛,“严都尉,你久在边关,熟悉骑战。这次去青州,多帮衬子龙。”
严猛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个边军溃卒,如今成了天子亲军都尉,还有陛下亲自嘱咐,这是多大的荣耀!
“陛下放心!末将一定尽心竭力,辅佐赵将军!”
刘辩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挥手:“出发吧。早去早回。”
“臣等告退!”
赵云翻身上马,一千骑兵如黑色洪流,向北而去。
刘辩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感慨。
太史慈……若真能收服,朝廷又多一员虎将。
只是,乱世之中,人才难得,也难留。太史慈那样的人,重义气,讲恩情,孔融对他有恩,他会轻易离开吗?
难说。
但总要试试。
……
青州,北海国,剧县城。
城外的田野一片荒芜,村庄大多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
更远处,黄巾军的营寨连绵数里,旌旗招展,人数怕是有两三万。
城头上,孔融扶着垛口,望着城外的敌营,脸色苍白。
他今年四十出头,面容清瘦,三缕长须,一身儒袍,颇有学者风范。
但此刻儒袍上沾了灰尘,脸上也有倦色,显然多日未好好休息了。
“文举公,风大,回府吧。”一个年轻将领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这将领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重枣,颌下短须。
他穿着一身旧皮甲,腰佩双戟,背着一张铁胎弓——正是太史慈。
孔融摇头:“子义,你说……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太史慈沉吟道:“公达先生已派兵三千,正在路上。但管亥势大,三千兵恐怕不够。朝廷若再派援军……快则十日,慢则半月。”
“十日……”孔融苦笑,“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省着点吃,二十日。”太史慈实话实说,“但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若再无援军,恐生内乱。”
孔融长叹一声:“是我无能,连累百姓受苦。”
太史慈连忙道:“文举公何出此言?黄巾为祸,非公之过。公在北海,兴教化,重文教,百姓皆感公德。只是乱世之中,仁义难敌刀兵。”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白——您老搞学问是好的,但治军打仗不行。
孔融何尝不知?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正说着,一个守城士兵匆匆跑来:“孔相!太史将军!东门……东门外来了一队骑兵!”
“骑兵?”孔融一愣,“管亥哪来的骑兵?”
太史慈却眼睛一亮:“可是朝廷援军?”
两人快步赶到东门。
登上城楼一看,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骑兵正疾驰而来,约莫千余人。旗帜鲜明,甲胄整齐,一看就是正规军。
为首一将银甲白袍,手持长枪,英气逼人。
“是朝廷的兵!”太史慈兴奋道,“看旗号……是羽林军!”
孔融也激动起来:“快开城门!迎接援军!”
城门缓缓打开。赵云率队入城,严猛紧随其后。
太史慈迎上前,拱手道:“末将太史慈,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赵云下马还礼:“某乃赵云,字子龙,奉陛下之命,率羽林军一千,驰援北海。”
“赵子龙?”太史慈眼睛一亮,“可是在河北八十骑破乌桓六百的赵将军?”
赵云谦逊道:“侥幸而已。阁下就是太史子义?久仰大名。”
两人对视,眼中都有欣赏之色。都是英武汉子,气息相投。
孔融也上前:“老夫孔融,多谢赵将军来援!”
赵云拱手:“孔相客气。陛下有旨,命末将配合北海兵马,剿灭管亥。不知眼下战况如何?”
孔融引众人入府,详细说明情况。
管亥聚众三万,围困剧县已半月。北海郡兵仅两千,加上青壮民夫,不过五千。守城尚可,出城决战则必败。
“管亥这厮,狡猾得很。”太史慈指着地图,“他将大营设在城北十里,背靠小山,前临溪流,易守难攻。
每日派小股人马骚扰,却不强攻,显然是想困死我们。”
赵云仔细看地图,问道:“粮道呢?他数万人马,每日消耗巨大,粮草从何而来?”
“劫掠。”太史慈咬牙,“附近几个县都被他抢遍了。听说他还派人去泰山,联络旧部,想要打通粮道。”
严猛插话:“赵将军,末将有个想法。”
“说。”
“管亥大营背山面水,看似稳固,实则有个弱点——水源。”严猛道,
“那条溪流是从北面山里流出的,若我们绕到上游,断其水源,或投毒……”
太史慈摇头:“此法恐伤天和。况且管亥不傻,必有多处水源。”
赵云点头:“子义说得对。而且,我们的目标是剿灭管亥,不是困死他。
断水源只能逼他出来决战,但若他狗急跳墙,强攻城池,百姓遭殃。”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管亥军中,可有山头?可有矛盾?”
太史慈一愣:“将军的意思是……”
“黄巾军虽号令统一,实则各营头目各有心思。”赵云道,
“管亥能聚众三万,靠的是威望和利益。若我们能分化瓦解,或许能事半功倍。”
孔融眼睛一亮:“赵将军言之有理!老夫听说,管亥麾下有几个头目,最近因为分赃不均,闹得很不愉快。”
“哦?详细说说。”
孔融道:“管亥手下有三大头目:王冲、李敢、张牛角。
王冲是管亥老兄弟,但贪财;李敢勇猛,但不服管束;张牛角是后来投靠的,与管亥貌合神离。
三人常为战利品争吵,管亥也头疼。”
赵云与太史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光芒。
有矛盾,就好办了。
“子义,你在北海日久,可认识这三人中任何一个?”赵云问。
太史慈想了想:“张牛角……我跟他交过手。此人原是泰山贼,后来投了管亥。武艺不错,但野心不小,不甘久居人下。”
“那就从他下手。”赵云拍板,“设法联系张牛角,许以高官厚禄,劝他反正。”
孔融犹豫:“这……怕是难。张牛角毕竟是贼,反复无常。”
“乱世之中,谁不想有条出路?”赵云道,“张牛角若真有心归正,朝廷不会亏待他。若他冥顽不灵……再打不迟。”
太史慈点头:“末将愿去试试。”
“不可。”赵云摇头,“你是北海主将,不能轻易涉险。让严猛去——他原是边军,熟悉这些江湖门道。”
严猛抱拳:“末将领命!保证把事办好!”
……
三日后,夜。
黄巾军大营,张牛角帐中。
张牛角坐在虎皮垫上,喝着闷酒。
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满脸横肉,左脸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看着狰狞。
“妈的,管亥那厮,越来越不把老子当人了!”他将酒碗重重摔在案上,
“这次抢的粮食,他拿六成,王冲李敢各分两成,老子就喝点汤水!凭什么?!”
旁边一个心腹低声道:“头儿,小声点,隔帐有耳。”
“怕什么!”张牛角瞪眼,“老子当年在泰山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要不是看管亥势大,谁稀罕投他?结果呢?好处他拿,拼命老子去!呸!”
正骂着,帐外亲兵来报:“头儿,营外抓到一个奸细,说是……说是从剧县城里来的,要见您。”
“剧县?”张牛角皱眉,“孔融的人?带进来!”
不多时,严猛被押了进来。他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脸上抹了泥灰,但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是何人?”张牛角打量他。
严猛拱手:“在下严猛,奉朝廷赵将军之命,特来拜见张头领。”
“朝廷?”张牛角冷笑,“朝廷的人来找我干什么?劝降?”
“正是。”严猛坦然道,“赵将军说了,张头领是条好汉,不该与管亥这等贼寇为伍。
若头领愿归顺朝廷,既往不咎,还可授官职,领兵权。”
张牛角眯起眼睛:“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严猛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朝廷的招安诏书,盖着天子玉玺。只要头领答应,立刻生效。”
张牛角接过,展开一看。确实是朝廷诏书,许他为骑都尉,领兵一千,驻防泰山。还有黄金百斤,帛五百匹的赏赐。
他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