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极昼之巅下来时,星叶草的香气还沾在衣袖上。我沿着光轨的余痕往回走,时枢里的星核之种轻轻发烫,像在提醒什么。路过赤砂平原时,看到炽冰说的“孕育光”正顺着沙粒的缝隙往下渗,那些刚冒头的绿芽顶开赤砂,叶片上的金粉在风中簌簌掉落,落在我的靴底,踏出一串闪着光的脚印。
走到晨昏线附近,突然听见身后有细碎的响动。回头时,看见个小小的身影从金字塔的阴影里钻出来——是只星鼠,浑身覆着银灰色的短毛,尾巴尖却拖着一撮金红相间的毛,像沾了火星与冰碴。它怀里抱着颗半透明的晶石,见我回头,吓得僵在原地,爪子里的晶石“啪嗒”掉在地上,裂开的缝里渗出淡紫色的光。
“这是……星核的碎片?”我捡起晶石,触感温润,里面流动的紫光与时枢里的星核之种产生了共鸣。星鼠见我没生气,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两步,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吱吱”的轻响,像是在解释。
这时,时枢突然投射出段影像——是古水星人留下的记录。画面里,几个穿星纹袍的人围着块巨大的星核晶石,其中一人用刻刀将晶石劈成七块,声音透过时光传来:“将星核分嵌在七颗行星的‘平衡锚点’,待有朝一日,能让冰火共生者集齐它们,便能重启‘星轨共鸣阵’……”影像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雪花般的噪点。
星鼠突然跳上我的肩膀,用爪子指着金星的方向,又指了指我手里的晶石。我恍然大悟——它是想告诉我,这颗碎片与金星的镜渊有关。正想道谢,星鼠却突然抖了抖身子,化作一道银灰的光,钻进了时枢的纹路里,只留下尾巴尖那撮金红的毛,粘在时枢的缺口处,像枚小小的徽章。
继续往前走,熔岩河与冰谷的交界处已架起座奇特的桥。桥身一半是冷凝的玄冰,一半是凝固的熔岩,两种材质在桥中央拧成螺旋状,踩上去时,冰面传来沁凉,熔岩面却带着余温,两种触感交织在一起,竟让人想起炽冰的躯体。
走到桥中央,时枢突然剧烈震动,星核之种的紫光穿透金属,在对面的岩壁上投射出幅星图。图中,水星的位置亮着金红色的光,金星则被层灰蒙蒙的雾霭笼罩,雾霭里隐约能看到无数面镜子的轮廓。星图下方写着行小字:“镜渊非渊,是心之褶皱;虚妄非虚,是未显之真。”
“心之褶皱?”我正琢磨着这句话,桥身突然晃了晃。低头一看,发现冰面与熔岩面的衔接处渗出些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桥下的云雾里,竟激起圈圈涟漪。那些涟漪扩散开,化作一张张模糊的脸——有古水星人的,有炽冰的,甚至还有张与我眉眼相似的脸,正隔着云雾望着我。
“这是……虚妄雾的前兆?”我握紧时枢,星核之种的紫光突然变亮,将那些模糊的脸驱散。桥身稳定下来,冰与火的纹路在桥面流淌,像在安抚我的心绪。
过了桥,就到了水星的星港。这里停着艘小型星舰,舰身覆盖着与金字塔相似的螺旋纹,驾驶舱的玻璃上,映着金星的影子。我刚踏上星舰的舷梯,时枢就弹出块光屏,上面是炽冰留下的讯息:“星舰的能量核心嵌着块水星的冰焰晶,能抵抗金星的虚妄雾。记住,镜渊里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心里没理顺的结,别被它们牵着走。”
光屏消失后,星舰的引擎突然启动,发出低低的嗡鸣。我走进驾驶舱,发现操控台上放着本笔记,封面上写着“共生札记”,翻开第一页,是古水星人的字迹:“所谓平衡,不是消灭对立面,而是让对立面成为彼此的锚。就像冰需要火来界定自己的冷,火需要冰来证明自己的热——缺了一方,另一方也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往后翻,是炽冰的补充,用熔岩般的赤红字迹写着:“在水星守了一万年,才明白‘等待’也是种平衡。等一个能让星核苏醒的人,等冰火不再相杀,等光网重新亮起……原来所有的‘等’,都是为了让该相遇的,在对的时刻遇上。”
最后一页,贴着片星叶草的标本,叶片上用金线绣着行小字:“下一站,镜渊见。”
星舰缓缓升空,水星在舷窗外缩成一颗金蓝相间的星子。我望着那颗星球,突然想起炽冰透明前的笑容——原来它说的“值了”,不是指守住了赤晶,而是看到了平衡真正的模样。时枢里的星核之种轻轻跳动,与星舰的引擎频率共振,金星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那层灰蒙蒙的雾霭,像层未被揭开的面纱。
“镜渊,我来了。”我轻声说,将共生札记放进怀里,指尖抚过星鼠留下的金红尾毛徽章。时枢的螺旋纹亮起,冰与火的能量在里面欢快地流转,像在为下一段旅程哼着调子。
星舰穿过水星的大气层,进入星际航道。窗外的星光渐渐稠密,时枢投射的星图上,水星与金星之间的光轨正在延伸,轨旁的冰火纹路交织成网,像条通往真相的路。我知道,镜渊里的镜子不会说谎,但只要时枢里的平衡还在,那些所谓的“心之褶皱”,总会被熨烫平整。
而这,或许就是古水星人留下星核的真正用意——不是让谁去拯救谁,而是让每个踏上旅程的人,都能在对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共生之道。
星舰加速前行,金星的雾霭越来越近,时枢的震动也越来越频繁。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操控杆,准备迎接那些藏在镜子里的“未显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