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暄霖,哀家绝非此意……太后急得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抓住儿子的龙袍衣袖,哀家是要……
莫非您还觉得,你那恶毒长子与崔晚音害人不够,竟妄想让他们重掌皇权、再掀腥风血雨?
不是,不是的……太后泪如雨下,苍老的面容在火光下更显凄楚。
宇文暄霖猛地甩开她的手,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不管你是不是,朕都不会给你半分机会!”
宇文暄霖冷怒命令,声音如寒冰刺骨,来人,将太后送回寝宫,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两位金吾卫上前架起太后的双臂,太后挣扎着大喊:暄霖,暄霖,事情不该如此,你难道不希望你大哥回来吗?那是你的亲哥哥……那东西得了苏琅嬛的善意滋养多年,早已不是邪物,哀家只是希望我们一家圆满……
圆满?我们一家几时圆满过?宇文暄霖讽刺地冷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楚,母后还是去好好诵经祈福吧!
望着太后被拖远的身影,宇文暄霖挺拔的身躯微微晃动。
金吾卫统领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手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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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宇文宏忻在马车出城前,于一条幽暗的胡同口悄然下车。
他迅速换上一身破旧乞丐装束,用灰土抹脏面容,佝偻着身子钻入深巷,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蓝润褚依约驾着马车继续南行五里,刚收住缰绳,四周便涌出数十名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他惊得滚下马车,跪地求饶:好汉饶命!钱财都在车上,尽管拿去……我上有老下有小,求各位高抬贵手,不要取我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车帘查看,随即恼怒地将长剑架在他颈上:说,宇文宏忻去了何处?
我……我不知道啊……蓝润褚浑身颤抖,他只让我驾车出城往南,自己在巷子里就下了车,去向一概未提。
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狠狠跺脚:糟了!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忙指派一位手下 ,“你速速回城禀报陛下!其他人,跟我回城搜捕宇文宏忻!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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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苏琅嬛正陪着师父清风道长在街边义诊。
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映得那袭素衣也难掩清丽。
忽见一队侍卫护着传旨太监浩荡行来,百姓纷纷避让。
太监高声道:宸慧郡主接旨——
苏琅嬛忙整衣跪拜,心下诧异。皇上这封赏也太着急了,竟派人送来此处?
待听清圣旨内容,她更是愕然——皇上竟是将太子宇文明翊于她,而非将她赐婚于太子?!
围观的百姓哗然,皆称皇上恩宠非常。
“这也太慷慨了!”
清风道长却拂尘一甩,淡然道:嬛儿若不愿,不必勉强。为师亲自去为你退婚。
师父,这如何使得?苏琅嬛急忙劝阻。
为师什么事没做过?抗旨不算什么大事。
清风道长竟直接从她手上取过圣旨,对太监道,回去禀报皇上,贫道这徒儿已是药王谷出家人,不能成婚。
苏琅嬛怔在原地:师父,您这……这道士疯了?竟不按常理出牌?
你以为为师在说笑?清风道长正色道,为师培养你十年,正是要你接任药王谷掌门。你若去当太子妃,这掌门之位谁来继承?
苏琅嬛一时语塞。
执掌药王谷,确比困守深宫自在得多。
她虽与明翊两情相悦,但太子妃之位意味着终生囚于宫墙之内,更要让全家卷入朝堂纷争。
传旨太监见苏琅嬛竟然没有半点异议,急得满头大汗:道长,您别为难奴才啊……这、这让奴才如何复命?
清风道长将圣旨塞回他手中:照实回禀便是。皇上太子若怪罪,让他们来找贫道理论!
待太监悻悻离去,苏琅嬛轻声道:师父,这样真的妥当吗?
清风道长望着远去的仪仗,目光深邃:嬛儿,你可知道为何皇上会下这样一道圣旨?
徒儿不知。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当这个太子妃。清风道长轻捋长须,而皇上,这是在用最隆重的方式保护你,但是眼下玄鹰族即将与大胤开战,你嫁过去当寡妇也说不准,不如暂且观望!
“可是,我担心宇文明翊会不高兴……”
“你怕他作甚?!他们家什么情况,他自己也该有点数,虽说不穷,却也没富裕过,里里外外一堆烂事儿,他凭什么娶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继续看诊!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才是重中之重,儿女情长放一边去。”
苏琅嬛指尖继续搭在陌生人的腕脉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街角隐去身影的宇文明翊脸色苍白——
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在街头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将那惊世骇俗的赐婚圣旨宣之于众。
宇文明翊刚赶到街角,便听到了这消息,难以言喻的喜悦如温泉般涌上心头,激荡着他的四肢百骸。
父皇竟如此成全!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穿越人群,紧紧锁在那一抹素净的身影上,期待着她接下圣旨时或羞或喜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清风道长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便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拒婚?药王谷掌门?他一颗心从云端猛地坠落,砸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生疼。
他死死盯着苏琅嬛,盼着她能站出来,说一句“我愿意”,哪怕只是细微的点头,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下所有。
可她没有。
他看着她只是挣扎了片刻,那般短暂,短暂到让他心寒。
随后,她竟真的顺从师命,重新坐回诊桌后,执笔,蘸墨,从容不迫地继续为面前的百姓写起药方。仿佛,方才那场关乎他们二人未来的惊天波澜,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过水面,涟漪散尽,便了无痕迹。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将他方才所有的炽热与期盼都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