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付阿奶这话,楚年仿佛吃下了定心丸,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而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除了打起精神来好好吃饭,一时之间似乎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一碗粥下肚后,他多少恢复了一些力气,就想着自己坐起来吃那两个杂面馍馍,说实话,他早就馋坏了。
“别费那点力气,躺好了,阿奶弄好了给你吃。”
付婆子叮嘱完,就摸了个杂面馍馍,用手撕成两半,中间夹了一筷子小咸菜后才给他递过去。
“跟着阿奶可没有大鱼大肉,年哥儿莫要嫌弃啊!”她撒手时,忍不住自嘲道。
“怎么会嫌弃。”
楚年接馍馍时瞥到付阿奶粗粝的手上满是未愈合的冻疮疤痕倒刺,就知她定是生活不易,凡事都要靠自己。
不仅开始心疼对方,更为先前嫌弃她摸脸时的粗鲁而愧疚。
垂眸看看原主的双手,常年洗衣做饭和砍柴,又能好到哪去呢!
同涯沦落人,又怎会嫌弃对方呢!
“阿奶,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吃什么都行,很好养的。”他真心实意道。
“哎呦我可怜的孩子!”付婆子越发的心疼他了,唯恐他饿坏了,紧着催促:
“吃吧,许久不进食,不宜过饱,今晚就先吃这些将就一下,等明个再多带些过来。”
“嗯。”
“好吃!”
一顿饱饭顶过千金良药,一碗粥并两个馍馍下肚,楚年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天已经黑了下来,楚年这才发现付阿奶还专门给他带了个油灯过来。
“天黑了,我起来点灯。”觉得自己力气够用了,他便试着支撑着坐起来,刚一用力便觉着后背有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在顶托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顿饭他可是倚靠着一条大狗吃完的。
这期间,黑虎大概是睡着了,一直不声不响的,以至于楚年都要把它给忘在脑后了。
见他动了,黑虎才动起来,没想到竟是在帮他的忙,这不就妥妥的护工犬么。
“谢谢黑虎!”他笑着道了谢,竟一点惧意都没有了。
待坐稳当了,他才有机会去仔细看黑虎,只一眼就忍不住惊呼出口:“我去!竟然这么大!”
不是他大惊小怪,是眼前这条黑狗真不是一般的大,就那么四脚着地站住炕上,他就要仰头看它,而且体型很长,尾巴又细又长,哪怕没有点灯,他也能看清那身格外黝黑光亮的皮毛,用‘光滑如缎’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说实话,如果不看头部只看身体和尾巴,一眼看过去真的很像一头蛰伏的黑豹。
想到什么,他扭头看看默默收拾食盒子的付阿奶,再回头看看黑虎,终于明白他们是个什么组合了。
这不就是一个盲人,一个导盲犬么!
要是分类的话,黑虎跟那种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极为相像,那可是最适合当导盲犬的犬类,难怪它会如此聪明且通人性。
见他坐好了,黑虎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它便摇着尾巴围着楚年一通乱嗅,嗅着嗅着就要上嘴舔他的脸,到底被怕狗的楚年给抱住了脑袋。
“乖,别舔脸!”
“黑虎,坐下!”为了防止它再次凑上来,他顺嘴下了个指令。
让他意外的是,黑虎竟然真的乖乖坐了下来,吐着舌头乐呵呵的盯着他看。
“阿奶,黑虎竟然真的坐下了。”他激动的跟付阿奶说道。
“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付婆子不由停下手里的活,显然也有些意外。
不过还是欣慰的笑了:“那它这是拿你当主人了。”
“这样吗?”
“我再试试!”
能被这么大一只狗狗认做主人,想想就很酷,楚年更兴奋了。
“黑虎,趴下!”
随着他的又一声指令发出,黑虎一点都没犹豫,就那么痛快的换了动作,在他面前趴得老老实实的。
“阿奶,它真的好听话呀!它趴下了。”楚年激动道。
付婆子一听,忍不住咂起舌来:“啧啧!我们黑虎今天真是出息了,竟然肯听第三个人的话了,看来是真喜欢年哥儿你啊!”
这话倒是引起了楚年的注意,他好奇问道:“啊?第三个人?还有谁?”
付婆子微微一愣,接着平静的回了话:“还有我孙子,黑虎就是他训练出来的。它从来只听我们两个的话,别人谁说都没用,所以才说你是第三个。”
“您的孙子?”
楚年不禁好奇,如果没记错的话,付阿奶先前有说过,她无亲无故一个人,突然提到她的孙子,这背后大概是有故事吧!
“他呀!走了好几年了。”付婆子拖着长音叹息道。
“走了?”
“是……哪个走了?”听她这语气,楚年似乎只能想到一种走法,那就是不在人世了。
果然在下一瞬,他就听到了一个残忍的答复:“几年前从军走了,一直没有音讯,他们都说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阿奶我……”楚年心里莫名的难过。
“没啥,我早都习惯了。”付婆子轻轻的摆摆手,接着有些执拗的说道:“而且我也不信他就那么死了,他的命可比我的硬,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这话在楚年听来,很像是付阿奶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她一直相信孙子还活着,一定很疼爱他。
而楚年也真心希望她的爱与坚持能得到回应,像他这么善良的老人不该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嗯,能把黑虎训练得这么棒,他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到了战场上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平安无虞。”他温声安慰道。
“我也信他会平安归来。”付婆子欣慰的应道。
楚年又接着哄她开心说:“没准儿还顺带着把孙媳妇儿也给您带回来呢,您说是不是?”
付婆子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当即乐得直点头:“那样可是美死我了。不过那小子木头疙瘩一块,你指着他自己找个媳妇儿带回来,都不如求着老天爷大发慈悲降下来一个塞他怀里去。”
“不至于吧!”楚年觉得付阿奶夸张了。
“怎么不至于!”付婆子接过话来,接着无奈地连连摇起头来说:“不然这村里那么多哥儿姐的,他要是争点气,我呀早就抱上重孙子了,指不上,指望不上啊!”
头一回见对自家孙子这么没信心的祖母,她越是这么说,楚年反倒对付阿奶的那个孙子更感兴趣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生还是死,就算是战场阵亡也该有消息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