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雾裹着信使驿的松烟味,漫到案头的《密信暗号册》时,龙弈指尖刚触到封蜡开裂的密信 —— 纸上 “青雀归巢” 的暗号竟被划掉,改成了 “黑鸦夜啼”,与阿婷父亲《信使驿秘录》里 “北境与山林部落密信需用‘虫鸟纹’暗号,墨汁掺松烟,遇水不晕” 的记载相悖。更险的是,按改后暗号派去的部落信使,半天没传回消息,驿外的路线图上 “西坡林有山泉可歇脚” 被改成 “北坡林捷径”,改痕处沾着未干的露水,而北坡林昨夜刚被萧衍的人标记过(草叶下藏着反光的铜钉,是伏击信号)。
“这密信和路线图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凑过来,指尖捻起密信边缘的墨迹,在晨光里吹了吹,墨迹竟簌簌掉渣 —— 是没掺松烟的劣质墨,“我爹说暗号墨需煮三炷香,墨色发乌,绝无浮粉,这是有人故意换了墨改暗号,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案旁。她用银簪挑过墨迹,蘸了点松烟检测试剂,试剂瞬间从浅绿变成灰白(无松烟反应),再蘸册里封存的真暗号墨,试剂立刻染成深绿(含松烟反应):“没掺松烟的墨一擦就掉,萧衍是想让部落误读情报,以为我们要撤防,再……”
“再让扮成驿丞的人说‘是北境信使改的暗号,护民军故意引你们去伏击圈’。” 项云的铁枪往案角一戳,震得密信轻颤,老将军拽过个穿灰布袍的 “驿丞”,袖管里还藏着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松针,显然刚在林里待过。
“你根本不是驿丞。” 龙弈的目光扫过驿丞的手,虽握着信笺,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指尖该有浅淡的墨痕),“你封密信时,总往驿外的老松瞥,是在等萧衍的人发伏击信号吧?”
驿丞脸色骤变,突然往灶边的柴堆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暗号册(萧衍计划烧册,嫁祸 “归降者不满传信不公”),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驿丞怀里掉出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画着个被绑的少女:“我妹妹被萧衍抓了!他说只要我改三个暗号,就放她!可他刚才还…… 还在归降者的驿袋里塞了东齐的密信,好让大家以为归降者帮着传假信!”
驿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带伤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的箭囊被划开,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路线图,声音发颤:“北坡林有伏兵!他们穿部落服,却用东齐的弩!有人喊‘是龙弈让北境人引我们来的’,我趁乱跑回来,还有两个弟兄没……”
赵勇扛着铁枪从驿后赶来,枪尖还沾着新削的木哨(是信使联络用的):“凌丰,你带两百人去北坡林救应!我守驿馆,别让萧衍的人再改信!”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暗号册的封底 —— 册角有个极小的 “雀爪纹” 暗记,是阿婷父亲做的标记,假册绝没有,“阿婷,你去驿内的暗格找备用册 —— 我记得爹说过,暗格里的真册夹着片松针,能验墨色!”
阿婷踩着露水跑向暗格,很快捧着木盒回来,盒里的真册夹着松针,沾了点真墨在纸上一画,“青雀归巢” 的暗号立刻显出来(松针引墨,纹路线条更清晰)。苏雅这时也蹲在信使的箭囊旁起身,举着银簪道:“箭囊里的铜钉沾着东齐禁卫甲片的铁屑,是他们故意塞的,好让伏兵认目标!”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张字条:“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传信说‘午时让部落信使带假情报回驿’,想骗我们调兵去西坡林!弟兄们都…… 都想先抓卧底,不想管传信了!”
“抓卧底和救信使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路线图,“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绕去北坡林后侧,打伏兵个措手不及;赵彻,你带部落人学验暗号 —— 用松针沾墨,能显真纹;凌丰,你跟我重订传信规矩,按爹的秘录来,每封密信需北境、部落、归降者各画一道记号,少一道都不能发!”
未时的日头刚穿透雾气,北坡林方向就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扶着两个部落弟兄回来,甲胄上沾着泥却没见血,只说 “伏兵跑了,还搜出萧衍的信,说要让我们断了信使路”。那扮驿丞的人突然跪在案前,从怀里摸出片带墨的松针:“这是我偷偷从真册上摘的,藏在袖管里 —— 萧衍的人盯着我,我只能改暗号时留这线索,北坡林的铜钉我也故意歪着埋,好让信使起疑……”
话音刚落,赵彻带着部落首领进来,手里举着刚截获的假密信:“卧底被抓了!他还想让部落信使带假情报回去,说‘护民军要撤防’,现在用松针一验,假墨全显了!”
驿馆中央突然响起掌声。部落信使捧着新写的密信,用松针沾墨画了道雀爪纹,北境信使立刻接过去,在旁添了道松针纹,归降者首领最后画了道叶纹 —— 三道记号凑齐,密信才被封进油纸袋。苏雅在给带伤的信使递热汤,汤里飘着新采的薄荷,喝着清润。
暮色漫进驿馆时,龙弈站在案前,看着信使骑马消失在林雾里。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信使驿秘录》,突然笑:“我爹说,信使驿传的不是信,是彼此能托底的信任。” 她递来块松糕,糕里裹着粒松子 —— 是部落人刚送的。
龙弈咬了口松糕,望着远处的林影:“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驿馆,是让每个部落、每个归降者、每个信使,都敢把后背交给彼此。信同传,心同守,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驿馆的窗,带着松烟味与汤香。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案上的暗号册,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泡着新晒的陈皮,刚好衬出松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