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井生的生活进入了另一种紧张而规律的轨道,每日天未亮便起身,在破晓的微光中开始修炼,直至夜幕降临才得片刻喘息。这种节奏让他疲惫不堪,却也渐渐习惯了身体的极限。
萧玦传授的“玄元诀”远比之前的基础吐纳复杂深奥得多。它不仅仅是如何呼吸纳气,更是一套完整的炼化天地灵气、淬炼自身神魂的功法。涉及周身经脉、穴窍的感应、观想、以及气感的复杂运行路线,每一步都需精准控制意念与气息的交融,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井生初学之时,只觉得那口诀如同天书,字字句句都蕴含着难以捉摸的玄机。
井生学得极其吃力。许多术语闻所未闻,如“周天流转”和“灵台清明”,经脉穴窍的位置模糊不清,气感运行时常出错,导致气息岔乱,浑身酸痛甚至头晕眼花是家常便饭。一次练习中,他误引气入岔道,胸口如针扎般剧痛,冷汗浸透了衣衫,险些瘫倒在地。但他强撑着,用意志驱散那眩晕感,重新盘膝坐定。
但这一次,他咬牙坚持了下来。每次想要放弃时,眼前就会闪过那血色的井水,以及柳行云冰冷的目光。那画面如同烙印,让他瞬间清醒,提醒自己若不能强大,便只能沦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于是,他一次次揉着酸痛的四肢,默念着口诀,继续投入修炼。
萧玦教得也极为严格,甚至可称严苛。每一个细节都要求井生反复练习,直到完全掌握,没有丝毫马虎。他不再仅仅是将井生当作一个有用的“眼睛”,而是真正将其视为一个需要尽快成长起来的“战友”。每当井生动作有偏差,萧玦便厉声呵斥,亲自示范正确的姿势,手指点在井生背上,引导气息流动,那份严厉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常道:“修炼之道,容不得半分懈怠,今日的疏忽便是明日的死穴。”
在修炼“玄元诀”的同时,萧玦开始系统地指导井生开发老井异能的更多用途。一日黄昏,两人坐在井边,油灯摇曳,映出萧玦专注的神情。
“你的能力,绝非仅止于窥探和那偶然的隔空投物。”萧玦在油灯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井通地眼,映照大千,其本质或与空间、水镜、乃至因果追溯之妙有关。你需细细体会那种‘连接’与‘映照’的感觉。”他指着图上的线条,解释井水如何映射天地间的微尘变化,如同镜中倒影,但更需心念驱动。
他让井生尝试在窥探时,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看和听,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极微弱的自身“气感”融入窥探的景象中,去“感受”那片空间的气息流动,甚至尝试用意念去轻微地“触动”其中的事物——比如,让一片树叶无风自动,让一盏油灯的火焰轻微摇晃。起初,井生只觉得心神如被撕裂,意念刚触及景象便溃散无踪。
这比单纯的窥探难了何止十倍。井生常常耗尽心力,也只能让井水映出的景象微微波动一下,便头痛欲裂,难以为继。一次失败后,他瘫坐井旁,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如牛喘,萧玦却只冷冷道:“再来,心若不静,气便难聚。”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总结,一次次在萧玦的指点下调整气息和意念的运用。他学会了在窥探前先凝神静气,将“玄元诀”的气感缓缓注入井水,感受那水波的细微震颤,如同抚摩一池活水。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能稍微延长那种“融入”的时间,对景象中气息的感知也敏锐了一点点。甚至有一次,在他全神贯注之下,井水映出的李家庄书房里,书桌上的一页纸竟然真的轻轻翻动了一下!那一刻,井生心头狂跳,意念如丝线般缠绕住那纸张,轻轻一扯,便见它无声掀开一角。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变化,且立刻就被屋内的人察觉异样而中断,但这无疑给了井生巨大的鼓舞!他瘫软在地,却嘴角含笑,暗忖这异能终非虚妄。
他的异能,真的可以做到更多!从此,他更勤勉地练习,将每次微小的进步都视为阶梯,一步步攀登。
除了修炼,井生依旧负责监视。随着“玄元诀”的进阶和异能的拓展,他窥探时消耗更小,能维持的时间更长,获取的信息也更有价值。他常在夜深人静时盘坐井边,双目微闭,井水映出李家庄的院落,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他发现,柳行云并未离开李家庄,反而似乎以此为大本营,不断调集人手和资源。他带来的损失似乎并未动摇其根本,反而让他更加重视此地。柳行云每日端坐厅堂,面色阴沉,手指敲击桌面,似在谋划什么。他派出了更多探子监视石疙瘩村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井生和萧玦的动向,但并未再采取过激行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那些探子如鬼影般潜伏在村外树林,井生却能清晰捕捉他们的位置。
赵公子重伤未醒,被严密保护起来,躺在厢房的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李老爷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既要伺候好柳行云这尊大佛,又心疼巨大的投入和损失,整日愁眉苦脸地在院中踱步,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对下人发火。
井生将这一切都详细告知萧玦,包括柳行云调来的新面孔和物资堆积的细节。萧玦听罢,沉思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柳行云是在等。等援兵,等更好的破阵之法,或者…等一个能避开甚至利用你那口井的时机。我们也不能干等。”他目光如炬,转向井生。
他看向井生:“你的‘玄元诀’已初步入门,对异能的掌控也今非昔比。是时候,该去那口井的深处看一看了。”井生闻言,心弦一紧。
“井的深处?”井生一愣,下意识望向那黑黢黢的井口,水波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嗯。”萧玦点头,语气凝重,“我怀疑,那口井之所以神异,并非仅仅因为它是地眼。其深处,或许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连接着某个更古老的存在。弄清楚它的根源,或许能让你真正掌控它,而非仅仅是被动使用。”他走近井边,俯身凝视水面,仿佛能看透那无尽的黑暗。
这个提议让井生既紧张又兴奋。那口井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却从未想过,井底之下,除了水,还有什么?或许是一段尘封的秘史,或是一股沉睡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暗下决心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