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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陵城近日萦绕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喜庆气氛。并非前线大捷,也非新政告成,而是一桩婚事,牵动了州牧府内外的人心——首席军师庞统,要娶亲了。
女方并非高门望族,而是桂阳郡一位颇有名望的医家之女,姓林,单名一个婉字。据说此女不仅精通医术,更难得的是性情爽利,胆识过人。去年庞统主持“刮骨疗毒”时,曾因过度劳累旧疾复发,呕血不止,正是这位林娘子随父出诊,以金针渡穴,险险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来二去,这位素来以冷面阴狠着称的凤雏先生,竟对这位救他性命、又不畏他威势的女医者,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情愫。
此事最初传出时,州牧府内无人敢信。直到庞统亲自向陈暮禀明,并请主公代为出面提亲,众人才惊掉下巴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啊!士元终于肯成家了!此乃大喜之事!”陈暮闻讯,抚掌大笑,连日来因军务政务紧绷的心弦也为之一松,“林氏有活命之恩,性情贤淑,与士元正是良配!此事必须大办,好好冲一冲近来的肃杀之气!”
徐元也难得地露出开怀笑容:“庞士元这块百炼寒铁,竟也被柔情融化,实乃佳话。主公,这媒人,非你莫属。”
于是,陈暮亲自修书,以州牧之尊,向桂阳林氏提亲。林家虽是医道传家,地位不算显赫,但得州牧亲自做媒,对方又是名动天下的凤雏先生,岂有不应之理?婚事当即定在了腊月十六,寓意“一路顺遂”。
州牧府上下,因这桩婚事,顿时忙碌起来。虽说庞统性子冷,不喜奢华,但毕竟是首席军师的婚礼,又是陈暮亲自督办,该有的体面一样不能少。
采购红绸、布置新房、准备宴席……一应事务,自有崔婉带着内府仆役张罗。这位州牧夫人如今处理起此类事务已是驾轻就熟,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连带着,前线的文聘、赵云,乃至合浦船坊的工匠头领,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就连远在桂阳洮阳的邓艾,也托人捎来了一对品相极好的山参,附信简短恭贺。
这一日,陈暮难得放下公务,拉着刚刚能下地走动的徐元,一同去庞统的新居“视察”。只见原本冷清肃穆的军师府邸,已披红挂彩,多了几分暖意。庞统本人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衣,虽依旧板着脸,但眉宇间那惯有的阴鸷之气,却澹化了不少,反倒透出几分罕见的局促。
“士元,瞧你这府邸,总算有点人气了。”陈暮打趣道,“日后有林娘子照料,我等也可放心了。”
庞统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劳主公与元直挂心。统……惭愧。”
徐元笑道:“何愧之有?男婚女嫁,人伦大礼。只望士元日后,莫要因私废公便好。”
庞统立刻恢复了几分军师的冷峻:“主公放心,统必以公事为重!”
陈暮与徐元相视一笑,不再逗他。三人在略显喧闹的府中漫步,看着仆役们忙碌,暂时将北方的狼烟、江东的算计,都抛在了脑后。
腊月十六,吉日良辰。
庞统的婚礼并未过分张扬,但该来的人都来了。州牧府正堂被布置成喜堂,红烛高照,宾客盈门。陈暮与崔婉高坐主位,充当男方高堂。徐元、赵云、黄忠、文聘(由副将代表)、桓阶等文武核心尽数到场。就连沙摩柯,也派了其弟带着厚礼前来观礼,给足了面子。
当身着大红吉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搀扶进来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庞统站在堂前,看着那道缓缓走向自己的倩影,一向稳如磐石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婚礼由陈暮亲自主持。流程并不复杂,却庄重温馨。当听到“夫妻对拜”时,庞统与林娘子相对躬身,那一刻,这位算无遗策、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凤雏先生,脸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礼成,送入洞房。
宴席开始,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武将们纷纷向庞统敬酒,连素来沉稳的赵云也含笑饮了几杯。文官们则相互唱和,赋诗助兴。陈暮心情极佳,与徐元、桓阶等人谈笑风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广信初立基业时的时光。
“想不到,庞军师也有今日。”黄忠捋着胡须,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庞统,感慨道,“这成了家,人看着都和气了些。”
赵云点头:“确是好事。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
就连远道而来的沙摩柯之弟,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多喝了几碗酒,用生硬的官话表示,蛮部也要与交州永远和睦下去。
夜色渐深,宾客渐散。
陈暮与崔婉回到州牧府后院,脸上还带着酒意和笑意。
“今日真是热闹。”崔婉替陈暮解下外袍,柔声道,“看到庞军师觅得良缘,妾身也为他高兴。”
陈暮握住她的手:“是啊。乱世之中,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何其有幸。说起来,婉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崔婉摇摇头:“能与夫君同心,何言辛苦。”她顿了顿,轻声道,“看今日场景,交州文武和睦,上下同心,纵有外患,妾身也相信,定能安然度过。”
陈暮心中温暖,正欲说话,一名亲卫在门外低声禀报:“主公,合浦有密报至。”
喜庆的气氛稍稍一凝。陈暮松开崔婉的手,神色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稳:“拿来。”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密报,是文聘关于近期北军袭扰的总结和新舰训练情况的汇报,并无紧急军情。
“无事,文仲业例行公事而已。”陈暮将密报收起,对崔婉笑了笑,“走吧,休息去。明日还有明日的事。”
红鸾星动,冲散了连日来的肃杀,给这乱世中的泉陵城增添了一抹难得的亮色。这短暂的温馨与喜庆,如同漫长冬夜里的一炉炭火,温暖了人心,也更坚定了守护这份安宁的信念。前路依然艰险,但此刻,至少今夜,泉陵城是在祝福与希望中安然入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