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演武场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青铜鼎中沉水香的青烟与刀光剑影交织,在卯时的薄曦中勾勒出两道对峙的身影。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漫过幡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中央 —— 今日第一场对决,是江湖期待已久的 “新老刺客之争”,淮南飞雁燕渡寒对阵春秋殿寻仇阁主蒲红羽。
燕渡寒银发束成短辫,灰布短打洗得发白,腰间九枚铁蒺藜随呼吸轻晃,每一枚都刻着三十年江湖恩怨。他的 “飞雁十三式” 曾让东瀛樱花七杰闻风丧胆,此刻却在晨光中凝着霜色,仿佛旧剑蒙尘。
蒲红羽身着黑色劲装,寻仇剑穗垂落如铁,飞镖藏在袖中,月光石镖头映出对方微眯的眼 —— 那是猎手锁定猎物的信号。
“燕前辈,今日晚辈讨教。” 蒲红羽的声音冷如霜,足尖点地时已掠至对方左侧。
燕渡寒不答话,银发随剑势扬起,“飞雁一式?穿云” 率先出手,剑刃带起的劲气竟在晨雾中划出半道银弧。
蒲红羽旋身避开,寻仇剑出鞘三寸,剑穗擦着对方剑脊滑过,发出清越鸣响。
两人身形交错间,各自袖口暗器囊同时轻晃,三枚透骨钉与两枚梅花镖在空中相撞,火星溅落青砖,竟在地面烧出焦黑痕迹。
第一回合交锋,两人以暗器试探,均未占得先机。
燕渡寒的 “飞雁三式?掠水” 紧随其后,剑势如鸿雁点水,剑尖连点蒲红羽 “肩井”“曲池” 两处大穴。
蒲红羽不退反进,施展 “追魂八步” 贴地滑行,寻仇剑突然变招,以 “分光捉影” 刺向对方下盘。这一式乃春秋殿绝学,剑影分三,却每一道都直指命门。
燕渡寒瞳孔骤缩,银发暴起,竟以 “逆浪式” 硬接剑招,铁剑与寻仇剑相撞,爆发出金石之音。
蒲红羽借力后跃,袖中五枚飞镖呈北斗之势射出,燕渡寒旋身挥剑,铁剑舞成圆盾,将暗器尽数震落。
“好!” 台下呐喊声震得山响,“老刺客对新阁主,这才是硬仗!”
两人缠斗至三十回合,燕渡寒的 “飞雁七式?踏雪” 已使出七分力道,剑势愈发刚猛,每一剑都带起破空锐响。
蒲红羽的寻仇剑却如灵蛇游走,专挑对方剑势间隙,剑穗数次擦过燕渡寒咽喉,却在触及皮肤前半寸收势 —— 这是对前辈的敬重,亦是顶尖刺客的惺惺相惜。
两人身形交错如夜鸦振翅,铁剑与寻仇剑在半空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
燕渡寒的 “掠水” 剑势带起地面残露,蒲红羽的 “分光捉影” 则在剑影中分出三道虚影,每一道都直指对方大穴,却又在触及前收势。
这是顶尖刺客的默契,亦是江湖人的惺惺相惜。
蒲红羽的剑势骤变,剑如犁破冻土,竟在青砖上犁出三尺长痕。
燕渡寒足尖点地,借势跃上擂台铜柱,暗器脱手而出,呈北斗之势射向对方 “肩井”“曲池”“风市” 三穴。
蒲红羽又挥剑震落暗器,剑与飞镖相撞的火星溅在他发丝上,竟如撒了把星子。
台下众人目光死死盯着台上,却无人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这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
第四十七回合,燕渡寒的 “逆浪” 剑势已显迟滞,铁剑挥出时,袖口裂开半道口子,露出小臂上的旧疤 —— 那是二十年前刺杀一个高手时被对方砍伤的痕迹。
蒲红羽的寻仇剑擦着他咽喉掠过,剑穗扫落他鬓角银发,发丝在空中飘了三息才落地,像一片凋零的雪。
“前辈,小心了。” 蒲红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燕渡寒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分苍凉:“二十年前,燕某在淮河岸斩落樱花七杰之首,那时的剑风,能吹开十里雾。” 他的铁剑突然变招,竟使出失传已久的 “雁返” 绝技,剑势如回澜倒卷,“如今这把剑,连晨雾都劈不开了。”
蒲红羽的瞳孔骤缩,这招 “雁返” 他曾在春秋殿典籍中见过记载,此刻亲眼目睹,才知其精妙。
两人剑势绞在一起,寻仇剑穗与铁剑剑穗缠绕如双蛇交颈,谁先撤力,便意味着败北。
汗珠从燕渡寒额角滚落,滴在剑脊上,竟蒸发出细微的白雾。
他的手腕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岁月刻进骨头的疲惫。
蒲红羽感受到对方劲力渐弱,寻仇剑趁机压下,铁剑 “当啷” 落地,在青砖上滚出半圈,停在燕渡寒脚边。
全场寂静。
燕渡寒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银发垂落遮住眼底神色。
他弯腰拾起铁剑,指尖抚过剑刃缺口。
“老了,终究是老了。” 他的声音像破风箱,“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台下传来抽气声,不知是谁的酒葫芦 “当啷” 落地,酒水在青砖上洇成泪痕。
少林僧众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往生咒;丐帮弟子的破碗悬在胸前,竟忘了敲击。
蒲红羽单膝跪地,向燕渡寒郑重行礼:“晚辈侥幸胜在身法,若论暗器造诣,前辈仍是晚辈望尘莫及的高山。”
燕渡寒摇头,将铁剑插入腰间,铁蒺藜在风中轻响,像极了二十年前淮河岸的涛声。
“江湖是你们的了。” 他转身走向观众席,背影比来时更显落寞,“燕某这把老骨头,该去淮河岸晒晒太阳了。”
晨光穿过他的银发,将影子拉得老长。
台下忽然爆发出掌声,却比任何一场胜利都更沉默,掌声里混着叹息,像秋风扫过枯草。
“燕前辈!”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您永远是江湖的传奇!”
燕渡寒抬手挥了挥,没有回头。
他知道,江湖的传奇从来不属于迟暮的英雄,只属于永远向前的风。
接下来的对决中,武当长老陈玄风对阵西域骆驼阿里木,几乎没有悬念。
阿里木的开山刀势如奔雷,却在陈玄风的 “四两拨千斤” 下化作绕指柔,当斧刃离他咽喉三寸时,已被内劲震得脱手。
全场掌声如潮,却少了几分激动 —— 所有人的心思,都还停留在方才那场新旧交替的对决中。
演武场的风卷起燕渡寒遗落的银发,掠过蒲红羽的寻仇剑穗。
剑穗上的银铃轻轻颤动,却再没发出声响。
远处的嵩山之巅,云雾正在散去,露出一线青天,却照不亮燕渡寒独坐胡杨树下的身影。
他摸出怀中的酒葫芦,酒液早已在激战中洒尽,唯有壶底刻着的 “渡寒” 二字,还留着当年的意气。
“老了啊。” 他对着胡杨低语,树皮上的刀痕里,还嵌着二十年前的月光。
蒲红羽站在不远处,望着燕渡寒的背影,忽然想起殿主说过的话:“江湖最锋利的不是刀剑,是岁月。”
他握紧寻仇剑,剑穗上的露水落在手背,凉得像那年在蜀都见过的雪。
这一战,没有输赢,只有江湖的新陈代谢。
当晨光完全笼罩演武场时,燕渡寒的身影已消失在胡杨林深处,唯有青砖上的剑痕与铁蒺藜印记,证明这位昔年的天下第一刺客曾在此刻,将江湖的权杖,轻轻放在了后来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