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难得早起，洗漱完后直奔竺府后院，还未进门，便扯着嗓子大喊：“蔚隅，竺赫，起床啦……”
“蔚……”
“大早上的叫魂呢？”
蔚隅从半人高的灌木丛中钻出，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
“你蹲草里拉屎呢？竺赫呢？不会还睡着吧？”
江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昨天下午说了句和你有约就出门了，你不知道？”蔚隅拎起刚挖出的草递给小厮，吩咐道：“把根洗干净，找个地方晒着。”
净手后拿着干净的帕子擦着脸，嫌弃地看着染了半身泥的青衣和随意散落的长发。
“哎？有吗？”江宿挠着脑袋，眉头紧皱：“没有吧……”
“你自己找个地儿坐，我去收拾一下。”
蔚隅毫不关心竺赫的去向，两人又没什么感情，何况竺赫那么大一人，又有人保护，能出什么事？
江宿找了个亭子坐下，毫不客气地吩咐管家给他上吃的，自然得跟在自己家一样。
不，比在自己家还闲适。
没一会儿，白玥的马车也到了，两人一边斗嘴一边等着蔚隅。
“你知不知道竺赫跑哪去了？这小子竟然敢污蔑我。”江宿挥了挥拳，“等他回来我要他好看。”
“不知道。”白玥摇摇头，“可能又去看他母亲了吧。”
“竺将军的灵牌不就在竺府嘛？一个衣冠冢有什么……”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白玥一巴掌拍在江宿脑袋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据说当年的守城之战格外惨烈，援军赶到时，北境两万人马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竺将军连尸首都没找回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宿抱着脑袋，余光瞟到蔚隅，立刻迎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催促道：“走走走，再不出发就晚了，咱们今晚还得赶回来呢。”
他们去的地方不远，快马加鞭只用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马车一路到了半山腰，在林间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停下，江宿跳下车，张开双臂拥抱着大自然。
“咱们去抓鱼吧。”江宿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溪流聚成的水塘，挽起裤脚大步流星跑去，“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抓鱼大王的实力。”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白玥说完江宿，拽着蔚隅叮嘱道：“河水凉，你在岸边坐着就好，不要下水。”
“好。”
蔚隅点点头，在岸边找了块石头。
和煦的微风轻拂面颊，温暖的阳光柔柔地洒在身上，蔚隅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着石头打盹。
“啊……”
一声惨叫响起，蔚隅从梦中惊醒，等白玥搀着江宿走到岸边，他才看清楚，江宿浑身都湿透了，瘸着腿，手扶着的额角不时冒出鲜血。
“让你不要去你偏不听……那里的水又深又急……”
白玥碎碎念着，江宿身上冷，伤口又疼，难得没有和白玥斗嘴。
“先把他扶过去。”
蔚隅站起身，召来几个侍卫，合力把江宿抬到马车上。
“好疼啊……我不会破相吧……呜呜呜呜……”
“好好养着，大不了回去多用几瓶祛疤药。”蔚隅替他包扎好伤口，顺嘴问道：“还有哪里疼？”
“浑身上下都疼……”
“好好说话。”
“真的疼……腿……”
江宿脸色煞白，圆溜溜的大眼睛盈满泪水。
闻言，蔚隅低下头，这才发现他的小腿也在渗血，只不过由于衣服颜色太深，再加上头上的伤实在骇人，一时没注意到。
蔚隅掀起江宿的裤腿，光滑的小腿上果然有一道口子，看上去像是被利器划的。
“我先给你简单止一下血，你躺好别动，等我回来。”
蔚隅找出手帕勒住伤口上下，随后调下车，跟白玥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两个侍卫去找草药。
简单说了草药的外观特征后，三人兵分三路往不同方向寻找。
专心找草药的蔚隅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离马车停靠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浑然不觉已经走进了深林。
阳光被树叶分割成一道道光剑，一株草药出现在视野中，蔚隅心下大喜，快速跑过去。
刚要摘草药，耳边传来清脆的碰撞声，一缕青丝飘然落下。
被洞穿成两半的羽箭钉入树干，洞穿的羽箭箭尾打着颤。
蔚隅一阵后怕，还未站起身，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数支羽箭袭来，其中几支被洞穿钉入地里或树干，幸存的一支却直直朝着他的眉心而来。
箭矢在眼前不断放大，蔚隅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到剧烈的心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树上朝他扑来，用身体挡住了羽箭。
箭矢刺入身体，黑衣人的表情被脸上赤面獠牙的鬼面遮掩，蔚隅只隐约听见一声闷哼。
黑影从腰上拔出几柄飞刀，侧身甩出，飞刀击落羽箭的同时炸开无数烟尘。
身体忽然腾空上升，蔚隅下意识搂住黑衣人的脖子，闭着眼睛，全身都在颤抖。
直到被放在空地上，蔚隅都没反应过来，双眼放空瘫坐着，等他回过神，四周哪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蔚隅眨眨眼，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直到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白色瓷瓶映入眼帘，他才敢确定，他刚才经历了一场暗杀，差点死在树林里。
缓过劲来，蔚隅不敢再逗留，攥着瓷瓶跑向马车。
他没有告诉白玥他在树林里的经历，给江宿包扎好伤口后，在原地留下记号，带着剩余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走进溪水中，默默处理好伤口后快速离开。
走进门，蔚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下人小声议论着什么，看到他又快速跑开。
走过花厅，蔚隅可算明白了。
花厅后的庭院中，一蓝一青两个身影一坐一立，蓝色身影低着头，青色身影站在蓝色身影身后，一手放在石桌上，一手放在蓝衣身影身侧。
青衣身影说了一句什么，两人一起笑起来，放在腰侧的手也近了几分。
蔚隅侧身闪进拱门边的树后，猫着腰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院子里的两人。
第一次看活春宫前奏，有点子小激动。
“公子，这……非礼勿视……”
小厮看了一眼，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他们都不害臊，我怕什么？”
蔚隅翻了个白眼，人干事儿的都不怕，他一个看客，就更不用害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