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童那充满暴戾与贪婪的嘶吼,如同无形的锥子,狠狠地凿击着这一片冰冷的净土之上,那脆弱的安宁。
暗红色的瘴气,在净土外围疯狂地翻涌,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在其中挣扎咆哮。
那一层无形的、隔绝死气的边界,正在剧烈地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之声。
“它要闯进来了!”箫景轩手持长剑,护在豆豆和苗苗的身前,脸色铁青。
豆豆刚刚服下“玄乳灵液”,正在全力运化药力,此时此刻容不得半点打扰。
苗苗则紧紧地依偎在姐姐身边,小脸上满是恐惧。
胸口的绿叶印记,似乎已经感应到了外界强大的死气威胁,再一次散发出微弱的、却坚定不屈的翠绿色的光华。
墨先生立于水潭边缘,目光死死地锁定外围,那越来越淡薄的边界,以及瘴气一中,若隐若现的、那一双跳动着幽绿鬼火的死寂眼睛。
他的手中紧握着那一柄黝黑的铁尺,尺身之上,暗红色的血光已然黯淡,显然是之前的“血煞封灵阵”,消耗了他太多的元气。
“不能再被动地防守了。”墨先生的声音沙哑而决绝。
“这阴极阳生之地,能够暂时隔绝它,但是挡不住它拼死的冲击。一旦边界破碎,此地寒气与死气相互冲撞,必将引发更剧烈的爆炸,我们都得葬身于此!”
他的目光扫过潭底,那几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地乳玄晶”,眼中闪过一丝肉痛,随即化为磐石一般的坚定: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利用这地乳玄晶的至阴之力,重创甚至……消灭它!”
“如何利用才妥当?”箫景轩急声问道。
墨先生快速地说道:“这地乳玄晶乃极阴之源,蕴含的寒气足以冻结住灵魂。而那沼童是至阴死气所化,看似同源,实则物极必反!如若能够将大量的玄晶寒气,一瞬间注入其核心,极寒与极阴之死气互相碰撞,必将引发其体内的能量失衡,甚至……湮灭!”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但是此举极其危险!需要有人,在近距离之处,将玄晶之力打入其体内!而且,玄晶一旦离了那池潭,寒气就会急速爆发,持晶者定然首当其冲!”
这个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需要有人去做,这个几乎是必死的诱饵和攻击手!
“我去!”箫景轩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眼神决然。保护妻子幼女,他义不容辞。
墨先生却摇了一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他:“你不行。你的内力太过于刚猛,与玄晶寒气的属性相冲,未伤敌,就先伤己了。而且……”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正在运功的豆豆,以及她的身上,那微弱却仍然在顽强运转的“丰饶”之力。
“需要有人配合,在她打入玄晶的一瞬间,以强大的生命能量,从外部冲击沼童,内外交攻,方能现显最大化效果!”
他的意思,竟然是让刚刚恢复一丝元气的豆豆,去执行这致命一击?!
“这个绝对不行!”箫景轩断然地拒绝,“豆豆她……”
“我可以!”
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来了。豆豆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眼神却清澈而决绝。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箫景轩连忙扶住她。
“豆豆!你……”箫景轩的心如刀绞。
豆豆看着丈夫,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的妹妹,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却不容置疑的笑容:
“景轩,保护苗苗,就靠你了。墨先生说的对,只有我的力量,才能配合玄晶……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在灵液滋养下,重新凝聚的、与“源生之核”隐隐共鸣的力量,“而且……我感觉,我的力量,似乎……对它有某种克制。”
墨先生深深地看了豆豆一眼,点了点头:“时间无多!箫校尉,你保护好孩子,随时准备接应!赛姑娘,你随我来!”
他不再多言,快步走到水潭边上,深吸一口气,运起残余的内力,双手虚按潭面,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潭底那几块地乳玄晶,微微地震颤起来了,其中两块比较小的,竟然缓缓地漂浮起来,落入墨先生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用特殊的符纸包裹的玉盒之中。
玉盒的盖上一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
墨先生将玉盒递给豆豆,沉声道:“抱守元一,将你所能调动的所有生机之力,灌注玉盒符纸,可暂缓寒气反噬!待我引那孽障过来,你看我着我的信号,将玉盒全力地砸向它的胸口那鬼火之处!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豆豆接过冰冷刺骨的玉盒,感觉一股恐怖的寒流,顺着手臂蔓延而来。
她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神,将脑海之中,那微弱的系统联系和体内刚刚恢复的“丰饶”之力,毫无保留地导向玉盒。
翠绿色的光晕,在她的手心与玉盒之间流转,那符纸上的白霜蔓延速度,果然减缓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
“咔嚓!”一声!
一声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传了过来!
净土外围,那无形的结界边界,终于在那沼童不计代价的疯狂冲击下,破碎了一个缺口!
浓稠的、带着硫磺恶臭的暗红瘴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涌而入!
伴随着一声得意而暴戾的尖啸,那青灰色的沼童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带着滔天的死气,直扑净土的核心!
它的目标,依旧是散发着纯粹生机的苗苗……以及,手持玄晶玉盒、同样引动它本能憎恶的豆豆!
“来了!”墨先生厉喝一声,不退反进,手持铁尺迎了上去!
他身形如电,尺风呼啸,不再是防守,而是招招抢攻,逼向沼童周身的死气节点。
试图将其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为豆豆创造机会!
“咕噜!”沼童被墨先生缠住,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死气翻涌,化作无数漆黑的利爪和泥触手,铺天盖地一般,罩向墨先生!
它显然被彻底地激怒了,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墨先生左支右绌,身上一瞬间就增添了数道伤口,一时鲜血淋漓。
但是他依旧死死地缠住沼童,将其引向豆豆所在的方位!
豆豆紧握着冰冷的玉盒,手背青筋暴起,眼神死死地锁定那越来越近的恐怖身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能够感觉到玉盒之中,那两股力量——
地乳玄晶的极致冰寒,与她自身生机的温润——
正在一种脆弱的平衡之中,激烈地冲突,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就是现在!
墨先生拼着硬受沼童一记重击,口喷鲜血,倒飞而回的同时,发出了嘶声力竭的呐喊:“就是现在!砸!”
豆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灌注了所有生机的玉盒,如同投掷出全部希望一般,狠狠地砸向沼童那幽绿鬼火一般,跳跃着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个玉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符纸在接触到沼童周身浓郁死气的一瞬间,轰然燃烧起来!
盒盖炸开,两块地乳玄晶暴露在空气当中,极致的寒气,如同无形的风暴一般骤然地爆发!
“嗡——!”
白色的冰环,以玄晶为中心急速地扩散,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现出了白霜!
那沼童向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周身翻涌的死气,如同被投入极寒的冰狱,也在一瞬间凝固、冻结!
它脸上那贪婪暴戾的表情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源自本能的恐惧!
就是这一刻!
豆豆福至心灵,脑海之中那微弱的系统联系,仿佛被这一股生死危机和极致的寒流所刺激,再一次强行地接通了!
【检测到超高浓度阴性能量…及宿主生命能量…剧烈波动!】
【强制启动应急协议……能量逆向模拟……构建“生命汲取”场……目标锁定!】
【发射!】
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内,那一点可怜的“丰饶”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空,化作一道极其凝聚的、几乎看不见的翠绿色丝线,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入了被寒气暂时冻结的沼童的胸口——
那两点幽绿鬼火的核心!
内外交攻!
极致的寒气从外部冻结、侵蚀它的死气结构!
纯粹的生机从内部引爆、中和它的阴性能量!
“嗷——!!!”
沼童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
它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块,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
大量的黑气,混合着冰屑,从它的体内疯狂地喷涌而出!那两点幽绿的鬼火明灭不定,最终“噗”的一声,彻底地湮灭!
它那青灰色的身体,开始寸寸龟裂,如同破碎的瓷器,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哀鸣声中,轰然地炸开!
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冰晶,和污浊的泥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恐怖的死气威压,一瞬间消失。
净土之内,一片死寂。
只有豆豆脱力一般,软倒在地的声响,以及她的怀中,那彻底地失去光泽、甚至表面都出现裂痕的玉盒碎片。
成功了……他们竟然……真的消灭了那恐怖的沼童!
箫景轩连忙冲上前去,扶起虚脱的豆豆,看着她苍白如纸,却带着一丝释然的脸色,虎目含泪。
苗苗也跑了过来,哭着扑进豆豆的怀里:“姐姐!姐姐你没有事吧?”
墨先生拄着铁尺,踉跄着走过了来,看着消散的沼童和满地狼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的脸上却并无太多的喜色,反而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
他检查了一下豆豆的状况,沉声说道:“她透支过度,心神受损,需要静养许久。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只见随着沼童的消亡,这一片阴极之地,似乎也失去了某一种平衡。
地面上的白霜正在迅速地消融,那地乳玄晶水潭的寒气,也在减弱,外围的暗红色瘴气虽然暂时退去,但是整个沼泽的死寂气息,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此地不宜久留。”墨先生果断说道,“沼童是此地方圆数十里死气的核心之一,它被消灭了,死气失去了约束,可能会引来更加麻烦的东西,或者导致沼泽环境的剧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看向北方,那里是沼泽的尽头,也是通往北境的方向。
“走吧,快快地离开这鬼地方。”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新的伤痕,踏上了离开黑水沼泽的最后路程。
身后,那曾经带来短暂安宁的阴极之地,正在缓缓地崩塌,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而豆豆的体内,那再一次沉寂下去的系统,以及苗苗的身上,那神秘的“木德灵身”,也注定将成为未来的路途之上,无法回避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