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量并非来自经脉,也非源于丹田,而是从他神魂最深处的一点火星中炸开,瞬间席卷了林风的每一寸意识。
他立于三重锅前,锅中翻涌的不再是凡火,而是映照着他心口的万丈红光。
识海之内,天翻地覆,仿佛有亿万雷霆同时轰鸣。
一道苍老而虚无的叹息,伴随着火光,在他心底悄然响起,那是第七位葬天者的残念在低语:“心灶无形,藏于执念最深处。它以你的恐惧为柴,以你的不甘为油,最终烧尽你的神魂,锻造天道的傀儡。孩子,记住,你怕什么,它就烧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拖入了一片由记忆与恐惧交织的幻境。
他看到一个清冷的月夜,村口的寡妇嫂子含泪将一封封无法寄出的信件投入火盆,火光映着她绝望的脸,烧掉的是她对远方丈夫最后的念想。
画面一转,是他年幼时,母亲在昏暗的厨房里,守着那口即将熄灭的灶火,用瘦弱的脊背抵挡着窗外的风雪,那灶火是全家唯一的温暖。
紧接着,场景变得血腥而扭曲,村霸张狂的笑脸在眼前放大,冰冷的刀锋刺入他的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随着温热的血液一同流逝,而远处,是那些他想保护却无力保护的人们惊恐的尖叫……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他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角落。
寡妇的绝望,母亲的坚守,自己的死亡……这些画面如同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魂。
“不……”林风在识海中嘶吼,幻象却愈发清晰。
他终于明白,他怕的不是死亡,不是孤独,甚至不是痛苦。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直视着那口映照心扉的三重锅,一字一句地咆哮出声:“我最怕的,是再无力护我所爱之人!”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荡,即将被心灶之火彻底吞噬的刹那,一股冰冷而霸道的力量从他背后涌来。
姬无月感知到了他神魂的危机,她雪白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心口处那妖异的噬命纹骤然间光芒大作,如活过来的毒蛇,疯狂暴涨,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瞬间缠绕上了林风的心脉。
“天道想借你的心火炼化你的魂?”姬无月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可笑!那我便先烧了它点火的引线!”
她她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残魂,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纯粹的黑色火焰,没有丝毫灼热,却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
这股黑焰没有攻击外界,而是逆冲而上,悍然闯入了林风那片混乱不堪的识海,直扑向那道潜伏在最深处,即将点燃一切的“心灶烙印”。
火焰之中,传来她微弱却坚定的低语,只有林风能听见:“你要烧,也只能烧我这条残命……别把自己搭进去,听见没有!”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星陨阁废墟之上。
洛倾城盘膝而坐,身前是一方残损了大半的古老星盘。
她面色苍白如纸,却毅然决然地划破指尖,将一滴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星盘之上。
“强启天机,窥……心灶命图!”
随着她话音落下,残损的星盘爆发出刺目的星光,无数古老的星纹被强行点亮,又在下一刻寸寸崩裂。
巨大的反噬之力让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星盘,溅起一片凄美的血色星雾。
她对此不管不顾,死死盯着星盘中央。
血雾之中,一幅模糊的命图缓缓显化——命图之上,林风的身影被一团无形之火笼罩,火焰之中,他的魂魄正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湮灭与重塑。
那正是心灶之劫,七重魂灭!
每“死”去一次,他的记忆便会消散一分,关于那些他珍视的人,关于他自己是谁,都将变得模糊不清。
“忘了她们……忘了自己……那你还是你吗?”洛倾城银牙紧咬,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衣,“你若忘了她们……这世上,谁还记得你曾为她们拼过命?”
她那光丝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洞穿虚空,射向林风所在的方向。
林风的识海中,姬无月的黑焰正与那无形的心灶烙印疯狂对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弱却蕴含着天机至理的命光丝悄然射入,瞬间融入他的神魂。
刹那间,林风心神剧震,关于心灶运转的一切原理,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来如此!
天道竟是如此歹毒,以生灵最珍贵的“执念为薪”,以最残酷的“魂灭为火”,目的就是为了焚尽觉醒者的意志,将他们变成只知遵从天命的行尸走肉!
“烧别人的执念不够,现在要来烧我自己的心?”林风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
意念一动,引动那口实体三重锅的锅火,灌入识海。
同时,他将那锅中由无数凡人执念熬成的“人情浓汤”尽数倒灌己身,顺着心脉,涌入神魂!
汤中蕴含的万千执念,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林风的意志,竟齐齐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命,是自己的!要烧,也该自己烧!”
这股由凡人执念汇聚而成的力量,蛮横地冲破了心灶烙印的封锁,林风的识海轰然一震,彻底摆脱了幻境的束缚。
他的意识深处,那口无形的心灶虚影终于显现。
它悬浮在识海中央,古朴而森然,锅底清晰地刻着四个大字——天命不可逆。
林风神色冷漠,一步踏入识海,立于心灶之前。
他体内的凡尘道种感应到他的决心,开始疯狂轰鸣。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将那枚承载着家族希望的家源火种、那根母亲留给他,连接着血脉源头的母血脐丝,以及那七枚得自红颜知己,代表着七段刻骨铭心因果的命格碎片,尽数召出。
“天道想烧我的执念,那我就给它一份烧不尽的薪火!”林风低喝一声,竟是将这些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全部点燃!
“今天,我烧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伴随着一声怒吼,他汇聚了燃烧自身一切所得来的磅礴力量,一拳狠狠地轰入了那口心灶虚影的核心!
“咔嚓——”
火焰倒卷,席卷了整片识海。
那口代表着天道意志的心灶虚影,在这一拳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锅底那“天命不可逆”四个大字,瞬间布满裂纹,随即轰然崩裂,化作漫天灰烬,飘散无踪。
外界,林风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双眸子里,两团赤色的火焰缓缓流转,仿佛能焚尽世间万物。
姬无月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他怀中,她的残魂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你……你真的把它给烧了?”
林风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将一丝温润的生机渡入她体内,随即抬头望向苍穹之上那道深邃的裂痕,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锋芒:“心灶已毁,天道再无退路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前的三重锅忽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锅底那一行由林风亲手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娘煮的,最暖”,竟在此刻爆发出万丈金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温暖,它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柱,无视了任何阻碍,撕裂了层层空间,径直冲向了天外,仿佛在回应某个无比古老而伟大的召唤,又像是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发出一道源自人间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