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如同有一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他的眼球直接贯穿颅骨,狠狠刺入识海最深处,每一根针尖都在疯狂搅动他的神魂。
虚空中那些常人不可见的“天之蛆”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扭动着肥硕的躯体发出无声的尖啸,贪婪地朝着他扑来。
林风闷哼一声,单膝重重跪在沙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
他死死咬住牙关,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舌尖被他自己咬破。
剧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演愈烈,那只左眼中的漆黑漩涡像是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将他的整个头颅都吞噬进去。
“想夺我的眼,吞我的魂?”林风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但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却被彻底激发,他猛然抬起头,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对着那无形的敌人发出一声源自神魂的咆哮:“区区道种,给我——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识海中那枚朴实无华,仿佛由凡尘万象凝聚而成的凡尘道种,猛地一颤。
一股沉重、滞涩,却又无比坚韧的力量轰然涌出。
这力量不似灵气那般锋锐,也不像魔气那般霸道,它带着尘世的悲欢离合,带着生老病死的钝痛,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地压在了那颗暴走的葬天之瞳上。
嗡!
暴乱的漆黑漩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扼住,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
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被这股钝痛之力强行中和、覆盖,最终,失控的黑光尽数收敛,硬生生被压回了眼眶深处。
只是那只眼睛已然充血,无数细密的血线从眼角蜿蜒而出,如同几条狰狞的红色蚯蚓,触目惊心。
“哥哥!”一声惊呼,花想容已然扑到他身前,小脸上满是焦急与心疼。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双柔嫩的小手直接按在了林风的太阳穴上。
下一刻,她腹中那神秘的吞天胃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奇异的吸力通过她的手掌,精准地锁定了林风的左眼。
“你眼里有东西在啃你的命格!好饿……它好饿!”花想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紧闭双眼,小巧的琼鼻微微抽动,“我……我得把它吞了!”
她猛地张开小嘴,对准林风的左眼,用力一吸!
一道几乎肉眼看不见的金色丝线,竟被她硬生生从林风的眼球中拉扯了出来。
这丝线一离体,便剧烈挣扎,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腐朽气息,正是命书残识逆向侵蚀所化的“命蛀”!
金色丝线一入口,花想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猛地捂住嘴,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喉头,仿佛吞下了一块腐烂了千年的朽木。
但她却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将那股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小声呢喃着:“不许吐……师父说过,这种东西吐了……吐了就前功尽弃了……”
她的小腹中,胃火翻腾,一股浓郁的烤鸡香味混合着焦糊的恶臭味从她口鼻间溢出,显得诡异无比。
就在此时,林风胸口的葬心锁忽然微微一颤,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从中飘然而出。
正是姬无月的残魂。
她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断命剪已碎,我最后的本源之力,只能护你三息。”她的声音空灵而虚弱,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再动用瞳术,你会被命书彻底同化,沦为一具只知杀戮的傀儡。”
话音未落,她伸出如烟雾般的手指,轻轻点在林风的眉心。
一缕精纯至极的幽冥魔血从她指尖渗出,瞬间融入了林风识海中的火种。
那原本因剧痛而有些不稳的火种,在得到这缕魔血后,竟如久旱逢甘霖,猛然暴涨,随后迅速凝实。
熊熊的黑色火焰化作一条条坚韧的锁链,层层叠叠地缠绕在那枚刚刚镇压了瞳力的道种之上,形成了一种“火锁镇魂”的稳固之势。
做完这一切,姬无月的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身影变得更加透明。
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深深地看着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别死……你若是死了,我便屠尽这西漠十万里,用万万人的头颅,在黄泉路上唤你重生。”
两女的付出,林风感同身受。
他猛地闭上双眼,压下心头的激荡,再次凝聚起全部心神。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更不能辜负她们的牺牲。
“五息……我只需要五息!”
他心中默念,毅然决然地,第三次催动了葬天之瞳!
这一次,有了道种的镇压与火锁的加固,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痛虽依旧存在,却被压制在了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
他的视野瞬间穿透了无尽的风沙,越过了空间的阻隔,直接锁定了遥远地平线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西漠命殿!
命殿的第一重门户,在他眼中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一片由无数面古朴镜子组成的诡异阵法,镜面光滑如水,却散发着令人心寒的黄泉气息。
黄泉镜阵!
足足九百面“照命镜”悬浮在虚空中,按照一种玄奥的规律缓缓转动。
林风的瞳力扫过,立刻洞悉了此阵的恐怖之处。
这些镜子,能直接映照出踏入阵中修士的命格弱点,无限放大其内心的恐惧与破绽,最终让其心魔自生,神魂俱灭。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发现,在这九百面镜子的最中心,最高处,还悬浮着第九百零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与众不同,它竟是背对着入口的!
而在那古拙的镜背之上,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刻痕,一个只剩下残缺笔画的——“葬”字!
这个字,与他识海中道种深处的气息,产生了微弱却清晰的共鸣!
“原来如此……”林风猛然睁开双眼,左眼的黑光一闪而逝,血丝却流淌得更急。
“那根本不是阵眼……那是祭品位!他们根本不是用灵石或天材地宝来驱动大阵,他们是用无数凡人的命格,来喂养这座黄泉镜阵!只有这样,才能完美地瞒过天道的感知!”
这个发现,让林风心中的杀意沸腾到了极点。
呼——!
平地之上,风沙骤起。
远方的天穹之上,命书的光影翻涌不休,汇聚成一片金色的海洋,隐约可见无数人影绰绰,显然,命殿的大军已然察觉到了他的窥探,即将倾巢而出。
林风看也不看,只是冷着脸,一把撕下自己胸前的衣襟,动作粗暴地将渗血的左眼紧紧包裹起来。
殷红的血迹迅速渗透了布料,从眼角滑落,宛如一滴泣血的泪。
“想靠命书锁死我?”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而冰冷,“老子偏要用你们亲手喂出来的阵,反过来烧了你们的命根!”
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怀中那三百枚命噬钉的残渣尽数掏出,双掌猛然合拢,用力一搓!
坚硬的金属残渣在他的巨力下化作一片黑色的粉末。
他松开手,任由狂风将这些粉末卷走,洒向茫茫的西漠深处。
“等我杀进去,要烧的第一把火——”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面镜子,“就是你那块刻着‘葬’字的祭品!”
风卷着残钉的粉末,在空中拉出一道黑色的轨迹,像是一面无形的葬旗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招展。
林风不再停留,迎着那漫天的杀机与威压,孤身一人,一步步踏入了无垠的西漠。
他的背影在残阳下拉得极长,笔直如枪,又像是一根誓要将这片被命书笼罩的大地,狠狠钉穿的逆命之矛。
风沙越来越大,很快便吞噬了他的身影,只有那股不屈的战意,依旧在空气中激荡不休,朝着远方那片被宿命圈禁的土地,无声地宣告着一个逆行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