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意识深处的战争
白光散去后，顾晓婷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这里像是把不同时空的碎片强行拼凑在一起——左边是她家的客厅，沙发上的抱枕还保持着美乐最喜欢的凹陷形状；右边却是一片古老的战场，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头顶的吊灯与天空中的血月诡异地重叠；脚下的地板时而变成瓷砖，时而化为焦土。
这是...美乐的意识世界？顾晓婷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立刻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远处传来打斗声。顾晓婷循声跑去，穿过一片片记忆碎片——有美乐蜷在窗台晒太阳的画面，有它偷吃火锅被辣得直吐舌头的滑稽模样，也有威武的白虎神君在云端巡视的庄严场景。
转过一道由无数猫玩具堆成的，她终于看到了打斗的源头——
两只白虎正在激烈厮杀。
一只是她熟悉的白虎神君，银白色的毛发上布满黑色纹路，眼中红光闪烁；另一只...也是白虎神君，但体型稍小，毛发纯净，眼睛是温暖的琥珀色，更像是放大版的美乐。
你必须回归神位！被黑纹侵蚀的神君怒吼着，一爪将拍倒在地，混沌再临，四象缺一不可！
灵活地翻滚避开后续攻击：但他们会死！饕餮会吞噬所有人！
区区几个凡人的性命，怎能与天地平衡相提并论！黑纹神君咆哮着，周围的景象随之扭曲，变成了一片冰封的荒原。
顾晓婷这才明白——这是白虎神君内心的斗争，神明职责与家人情感在激烈对抗。
美乐！她大喊着冲过去。
两只白虎同时转头，黑纹神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在这里？！出去！
则惊喜地竖起耳朵：晓婷！
黑纹神君突然暴起，挡在顾晓婷面前：凡人不得干涉神君意志！它张开血盆大口，寒气喷涌而出！
顾晓婷下意识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冰冻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看到挡在前面，撑起一道金色屏障。
快走！它艰难地维持着屏障，它的意识被混沌之核污染了！
顾晓婷摇头，绕过屏障走向黑纹神君：不，美乐。我不会放弃你。
黑纹神君冷笑：愚蠢。你以为区区凡人的情感能对抗混沌？它抬起前爪，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色晶体如尖刺般突起！
小心！美乐扑过来推开顾晓婷，自己却被几根晶体刺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美乐！顾晓婷想去救它，却被黑纹神君的尾巴卷住腰部提了起来。
看清楚了，凡人。黑纹神君冷冷地说，强迫她看向四周。意识空间开始剧烈变化，浮现出一幕幕顾晓婷从未见过的场景——
三千年前的战场。四大神君联手对抗铺天盖地的妖魔。青龙在云中穿梭，朱雀焚天煮海，玄武镇守大地，而白虎...白虎孤身冲入敌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这才是本神君的真面目。黑纹神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杀戮与战争之神，不是你们家那只贪吃的肥猫。
场景变换。四大神君围剿饕餮的惨烈战斗。饕餮被封印的最后一刻，吐出一颗黑色结晶击中了白虎神君...
混沌之核一直潜伏在本神君体内。黑纹神君放下顾晓婷，三千年的沉睡让它暂时沉寂，但如今它苏醒了。要么本神君彻底回归神位压制它，要么...它看向受伤的，变成比饕餮更可怕的存在。
顾晓婷颤抖着问：没有...其他选择吗？
黑纹神君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一瞬：有。但本神君...不敢赌。
就在这时，受伤的艰难地站起来：有的...晓婷...就是那个选择...
它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身上的伤口闪烁着金光：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随着它的话，周围的场景变成了宠物店。小小的银渐层猫咪蜷缩在笼子里，对每个来看它的人都爱答不理，直到顾晓婷和顾小兰出现...
朕...我当时觉得你们很吵。美乐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小丫头执意要带我回家。
场景又变。美乐第一次跳上顾晓婷的床，假装高冷却偷偷蹭她的手臂；它生病时顾晓婷整夜守着它；它偷吃火锅被烫到，全家人手忙脚乱地给它喂水...
黑纹神君烦躁地甩动尾巴：无用的记忆！这些能对抗混沌吗？
坚定地说，因为这些才是真正在乎的东西！
它突然扑向黑纹神君，两者融为一体！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动，黑色晶体与金色光芒交织碰撞！
痛苦的声音从光团中传出，晓婷...快走...我控制不住了...
顾晓婷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冲向那团混乱的能量！
晓婷！不要！美乐的尖叫声传来。
黑色晶体如毒蛇般窜起，瞬间刺穿了顾晓婷的身体！但没有血，只有无数记忆的光点从中溢出——
是她偷偷给美乐买最贵的猫粮，却告诉林默涵是打折的；
是她半夜起来给睡相不好的美乐盖小毯子；
是她每次出差都会在行李箱里放一个美乐最喜欢的玩具，假装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傻女人...美乐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要这样...
顾晓婷忍着剧痛，继续向前：因为...你是我家人啊...
她终于够到了光团中心，不顾那些黑色晶体的撕扯，紧紧抱住了里面的白虎。
不管你是神君还是美乐...不管你要守护天地还是我们...都没关系...她的眼泪落在白虎的毛发上，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开心...
黑色晶体突然停止了攻击。整个意识空间安静下来，只有顾晓婷的抽泣声回荡。
...朕输了。白虎轻声说。
顾晓婷抬起头，发现怀中的白虎已经恢复了纯净的银白色，只是体型介于神君和家猫之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她。
不是输。顾晓婷揉了揉它的耳朵，是找到了更好的答案。
白虎蹭了蹭她的手：或许吧。但现在...它突然竖起耳朵，我们必须回去了！混沌之核正在吞噬现实！
还没等顾晓婷反应过来，整个意识空间突然崩塌！一阵天旋地转后——
咳！咳咳！顾晓婷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下水道冰冷的地面上。白芷、苏宇和其他人都围在她身边，脸上写满担忧。
她醒了！顾小兰带着哭腔喊道。
顾晓婷艰难地坐起来：美乐...美乐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不远处。顾晓婷顺着看去，心脏几乎停跳——
黑色晶体柱已经膨胀到几乎充满整个空间，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红色纹路。柱子前，白虎神君静静地趴着，全身被晶体包裹了大半，只有头部还保持着银色。
不...顾晓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白芷按住。
太迟了。九尾狐悲伤地说，混沌之核已经完成寄生。我们只能...
它的话没能说完。晶体柱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裂的碎裂声！一道裂缝从顶部迅速向下蔓延！
后退！苏宇大喊，护着众人退到通道口。
裂缝中迸射出耀眼的金光，伴随着冰块碎裂般的声响。黑色晶体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身影。
当最后一块黑晶落下时，白虎神君——不，现在它更像是的放大版——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清澈明亮，额头的字印记金光流转，再没有一丝混沌的痕迹。
美乐？顾晓婷试探性地呼唤。
白虎——现在应该称它为美乐了——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嫌弃：朕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用那个愚蠢的名字称呼本神君...
然后它咧嘴一笑，露出了家猫美乐特有的那种傻乎乎的表情。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顾小兰第一个冲过去抱住它的前腿：美乐！你吓死我们了！
美乐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放肆...不过，看在你这么担心的份上，朕就原谅你了。
顾晓婷走过来，伸手抚摸它的脸颊：欢迎回来。
美乐的耳朵变成了粉红色，但这次没有躲开：哼...朕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白芷优雅地走上前：神君大人，混沌之核...
被净化了。美乐用爪子拨弄着地上那些已经变成透明色的晶体碎片，但不是消灭。混沌之核并非饕餮独有，它来自更古老的邪恶...
苏宇敏锐地注意到：您是说，还有比饕餮更强大的敌人？
美乐的表情变得严肃：朕不确定。记忆还很混乱。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它看向顾晓婷，朕需要学习控制神力与...情感的平衡。否则迟早会再次失控。
林默涵推了推眼镜：我们可以帮你。现代心理学有很多...
不需要。美乐打断他，然后略显尴尬地补充，呃...朕是说，多谢好意。但朕已经找到方法了。
它突然缩小体型，变回家猫大小，轻盈地跳进顾晓婷怀里：这样就好。小家猫的形态能帮助稳定神力。
顾晓婷惊喜地抱住它：所以...你要一直保持这样？
只是大部分时间。美乐高傲地昂着头，必要时刻朕还是会恢复神君形态的。
柳青妍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肉垫：那现在能回家了吗？我想死你的猫肚皮了！
无礼！美乐炸毛，但没真的挣扎，不过...朕确实想念朕的猫窝了。
白芷微微一笑：既如此，在下告辞了。西王母还在等报告。它看向美乐，神君大人，您确定不需要天庭的援助？
美乐摇头：暂时不用。朕的...家人...会协助朕。家人这个词时它的声音明显变小了。
九尾狐优雅地行礼，化作一缕白烟消失。苏宇检查了一下四周：我们也该走了。这里说不定还有残余的...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掉落！
地震？顾小兰惊恐地抱住林默涵的手臂。
美乐从顾晓婷怀里跳出来，瞬间恢复神君形态：不是地震！是混沌之核的源头在躁动！
黑色晶体柱的残骸突然浮到半空，旋转着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缓缓睁开，扫视着所有人。
白虎...神君...一个不属于任何生物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有趣的...实验品...
美乐挡在众人前面，毛发竖起：你是谁？！
红色眼睛眯起，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很快...你就会知道...
漩涡突然收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已经变成普通石头的水晶碎片。
长久的沉默后，柳青妍小声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美乐的尾巴不安地摆动：朕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饕餮...它转向众人，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西王母。
苏宇皱眉：连天庭都要隐瞒？
尤其是天庭。美乐的眼神异常严肃，有些事...朕需要先弄清楚。
回家的路上，美乐一直保持着沉默，蜷在顾晓婷怀里思考着什么。直到进入公寓，闻到熟悉的火锅残留味道（虽然已经过去一天），它才稍微放松下来。
朕的猫碗呢？它跳下来，恢复了家猫的傲娇模样，三天没换水了吧？愚蠢的人类。
顾晓婷笑着去给它换水，其他人则忙着整理乱七八糟的客厅——昆仑山之行前他们走得匆忙，火锅食材还摆在桌上。
顾小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神君大人，你吸收混沌之核的时候，有没有得到饕餮的记忆啊？比如它把宝藏藏在哪里之类的...
美乐正在优雅地舔爪子，闻言差点呛到：愚蠢！饕餮哪来的宝藏！它只对吃感兴趣！然后它顿了顿，不过...朕确实看到一些东西...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等着它继续。
美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饕餮...它也是被控制的。那个红色眼睛的存在，在利用它测试什么。
测试什么？林默涵追问。
测试...神明的情感是否真的是弱点。美乐看向顾晓婷，而朕...恐怕已经给了它答案。
一阵寒意掠过每个人的脊背。美乐跳上窗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不管那是什么，它迟早会找上门来。在那之前...它回头看向家人们，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朕得好好训练你们这群不靠谱的凡人了。
顾小兰欢呼起来：太棒了！我要学飞天术！
朕先教你如何不被自己的脚绊倒！美乐没好气地说，但尾巴尖的摆动暴露了它的好心情。
夜深人静时，美乐悄悄跳上顾晓婷的床，像往常一样蜷在她枕边。顾晓婷半梦半醒间伸手抚摸它的毛发，听到它极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来救朕...家人。
窗外，一颗红色的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但没人注意到，流星消失的方向，正是这座城市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