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黑暗频率
通风管道的金属壁像冰一样冷。顾晓婷用肘部向前爬行，手术伤口在每一次摩擦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随着脉搏微微发烫——那是林默涵三年前亲手设计的，内侧刻着两人脑波共振的波形图。
管道突然向下倾斜，顾晓婷差点滑落。她死死抓住一处接缝，耳边传来下方房间的对话声：
第七乐章加载进度92%......主控台已锁定，等待最终授权。机械女声冰冷地播报。
顾晓婷屏住呼吸，从缝隙中窥视。下方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七根三米高的音叉状金属柱，表面流动着幽蓝的光纹。二十多个操作员在控制台前忙碌，所有人都戴着那种金属眼镜。大厅正中的全息投影显示着城市地图，数百个红点正在闪烁——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被入侵的广播节点。
教授，备用服务器室报告异常活动。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向主控台前的男人汇报。那人背对着顾晓婷，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拄着黑檀木手杖。
派清理小组去。男人的声音让顾晓婷浑身血液凝固——是陆远山，声学研究所前所长，五年前本该死在实验室爆炸中的人。
可是电磁屏障显示有入侵者通过了认证——
是顾晓婷。陆远山轻敲手杖，她的脑波特征我太熟悉了。启动b计划，把主控权转移到移动终端。
顾晓婷的戒指突然剧烈发热。她低头看见戒面变成了危险的红色——林默涵他们被发现了。必须加快速度。
管道在前方分叉，左侧通向主控室，右侧标着共振舱。顾晓婷正要转向左侧，一阵熟悉的旋律突然从右侧飘来——是《月光之泪》，但比电子曲谱上的版本更加......完美。每个音符都像直接敲在她的神经突触上，唤起一种近乎宗教狂喜的颤栗。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转向右侧。戒指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电子音，将她的神智猛地拉回。
——是陷阱。曲谱里嵌入了针对她脑波频率的暗示。
顾晓婷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当她终于爬到主控室上方的通风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绞紧：三十个玻璃舱呈环形排列，每个舱内都有人戴着全息头盔坐在钢琴前疯狂弹奏，他们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舱体上的标签写着共鸣体A-1A-30。
最后一个舱体是空的，标签却让顾晓婷如坠冰窟：共鸣体S-1：顾晓婷（预定）。
第二节 破碎防火墙
林默涵的耳膜在渗血。他和赵岩背靠背站在备用服务器室的金属门前，周围是七个被声波共振器击倒的音巢成员。但更多的脚步声正从走廊两端逼近。
还有三分钟！赵岩指着门上方的电子钟，倒计时显示00:03:17，这破门怎么还没炸开？
林默涵检查着柯教授给他们的电磁炸弹——本该十秒前就引爆的装置此刻毫无反应。他突然注意到门框上的六道划痕，和音乐学院琴房门框上的一模一样。
不是炸弹的问题。他擦掉耳边的血迹，这门本身就是个巨型声波屏障，会抵消特定频率的冲击。
赵岩突然扯开制服，露出腹部那个音叉状灼伤：用这个......柳青妍给我植入时说过，我的伤口会共振......
不等林默涵阻止，赵岩已经将电磁炸弹按在自己的伤口上。血肉接触电路的瞬间，一道蓝光闪过，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但金属门同时发出刺耳的呻吟——屏障出现裂缝。
赵岩满嘴是血地推开林默涵，去找顾教授......告诉她......局长也是......
爆炸气浪将林默涵掀进服务器室。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赵岩的身体被金属碎片钉在墙上，手指还保持着按下引爆按钮的姿势。
服务器室内，五台巨型机柜排列成五线谱形状，顶部的显示屏显示着第七乐章同步率95%。林默涵掏出共振器，却发现装置已经在战斗中损坏。
这时，他注意到主控台上插着个熟悉的U盘——是顾晓婷的，上面还挂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买的熊猫挂饰。U盘指示灯正在急促闪烁，屏幕上弹出对话框：
「防火墙协议已激活，请输入密钥」
林默涵颤抖着输入那串他以为早已忘记的数字——顾晓婷的脑波频率数值，也是他们结婚纪念日。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更令他震惊的文字：
「欢迎回来，林先生。系统检测到您已连续1095天未登录妻子的实验日志」
第三节 双生脑波
顾晓婷的指尖在主控台上飞舞。通过通风管道潜入后，她轻易放倒了两个技术人员——他们的金属眼镜反而成了弱点，戒指发出的高频脉冲能让佩戴者瞬间昏厥。
「声纹认证通过」屏幕显示，「harmony-7主控系统已解锁」
就在她要插入U盘时，身后的音叉阵列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顾晓婷转身，看见陆远山站在控制室外的玻璃走廊上，手杖轻敲地面。
晓婷，我亲爱的孩子。老人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亲切得令人毛骨悚然，三年不见，你的脑波更加纯净了。
顾晓婷的戒指疯狂闪烁——这是检测到极高强度声波的警告。她强忍眩晕，将U盘插入接口。
你以为删除系统就行？陆远山叹息，harmony-7早就不是个程序了。从五年前那次脑波扫描开始，它就是你的一部分......就像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一样。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顾晓婷五年前的脑部扫描图。图像旁边是另一组脑波模式，两者相似得可怕。
认出这是谁了吗？陆远山轻笑，是你可爱的小堂妹顾小兰。多可惜，她的脑波共鸣率只有91%，承受不住《月光之泪》的完整频率......
顾晓婷的视野因愤怒而泛红。她猛地按下执行键，屏幕却弹出警告：
「错误：未检测到防火墙密钥」
在找这个吗？陆远山举起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片状金属物，从你戒指里取出的芯片，三年前就该回收的。多亏林默涵那小子帮你藏了起来......
顾晓婷的呼吸停滞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离婚那天林默涵坚持要交换婚戒——他早就发现了芯片，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时间到了。陆远山转向音叉阵列，让你听听真正的第七乐章。
七根金属柱同时震动，发出肉眼可见的声波涟漪。顾晓婷感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戒指在没有芯片的情况下突然自行激活——它接收到了另一个同源频率的召唤。
地下设施剧烈摇晃。顾晓婷在眩晕中看到备用服务器室方向亮起刺目的白光——林默涵成功了。但紧接着，主控台弹出更恐怖的警报：
「警告：主系统已转移至移动终端。全市广播系统将在60秒后强制启动」
陆远山的身影消失在紧急通道中。顾晓婷扑向主控台，绝望地发现所有指令都被锁定。只剩一个办法了——她看向那排共振舱，特别是标着自己名字的空舱。
戒指突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顾晓婷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这是摩斯密码——林默涵在通过戒指内置的通讯模块联系她。
「我在......服务器室......找到你的日志......」信号断断续续，「三年前......你修改过核心算法......用我们......婚礼那天的脑波......」
顾晓婷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婚礼那天，她和林默涵戴着实验用的脑波监测头环跳第一支舞。后来她偷偷将两人的脑波共振数据编入了防火墙......
「密钥不是数字......是我们的......」
倒计时归零的警报淹没了信号。全息投影上的城市地图瞬间全部变成红色，广播系统状态显示「在线」。顾晓婷知道，此刻全城每一个喇叭、每一副耳机都在准备释放死亡频率。
她冲向标着自己名字的共振舱，扯下病号服露出后背的手术伤口——那里埋着她三年前偷偷植入的神经接口。当她的皮肤接触舱内电极的瞬间，整个系统突然静默了一秒。
「特殊脑波模式检测中......」
顾晓婷闭上眼睛，回忆婚礼那天林默涵搂着她的腰说的那句话。戒指的震动频率突然与她心跳同步，在舱内形成完美的驻波。
「匹配完成：终极防火墙密钥认证通过」
第四节 终章共鸣
林默涵的鼻腔充满血腥味。他拖着骨折的右腿爬向主控台，屏幕上顾晓婷的脑波图正与另一个熟悉波形逐渐同步——那是他们婚礼当天的脑波记录。
突然，整个地下设施剧烈震动。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烁起来，弹出同一个警告窗口：
「检测到异常共鸣！系统过载！」
林默涵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全息投影上的红点正在逐个熄灭。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可怕的景象——七根音叉状金属柱中的三根已经发红变形，操作员们惊慌地摘下金属眼镜试图逃离。
晓婷......林默涵突然明白她在做什么。她正在用自己的脑波反向共鸣，让整个系统自毁。
一根音叉柱突然爆炸，碎片像弹片般四射。林默涵扑向控制台，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联系共振舱，却只得到一行闪烁的提示：
「警告：载体脑波强度超出安全阈值300%」
——顾晓婷在自杀式地增强输出。
又一根金属柱扭曲倒塌。林默涵在浓烟中摸索到内部通讯器，按下他和顾晓婷之间才知道的紧急频道。
晓婷！停下！他对着话筒大喊，戒指里有备用芯片！我做了复制品！
没有回应。只有通讯器里传来的、越来越强的脑波共鸣声，听起来像遥远的海浪。
林默涵做了个疯狂的决定。他抓起主控台上的神经接口头盔戴在头上，将模式调到最大接收强度——如果顾晓婷在用自己的脑波摧毁系统，他就要分担一半负荷。
剧痛如闪电般贯穿他的太阳穴。世界在眼前分解成基本粒子，又重组为奇异的光之河流。在这超越语言的层面，他感知到了顾晓婷的意识——她像燃烧的恒星般耀眼，正用自我毁灭的方式编织着某种......音乐？
不，不是音乐。是防火墙。是用他们共同记忆编码的、最原始的声波屏障。
林默涵拼尽最后意识，将婚礼那天的记忆推向交汇点：阳光透过教堂彩窗，顾晓婷白纱上的水钻像音符般闪烁，他们十指相扣时戒指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共振峰值达到临界值」
伴随着机械提示音，最后一根音叉柱轰然倒塌。全城广播系统的状态突然跳转为「离线」。林默涵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监控屏幕上顾晓婷的共振舱缓缓开启，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在舱外。
第五节 余波未平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林默涵想起实验室。他坐在顾晓婷病床边已经36小时，右腿打着石膏，太阳穴贴着脑波监测电极。
柯教授推着轮椅进来，脸色比石膏还白：查清楚了。陆远山在救护车上突发心脏骤停，死前一直念叨着完美频率
其他同伙呢？
抓捕了19人，包括警察局长。柯教授递过平板，但最关键的移动终端没找到，harmony-7的核心算法可能还在某个服务器上休眠。
林默涵轻轻握住顾晓婷的手。她的脑波监测仪显示异常平静，像风暴过后的海面。医生说这种状态既不是昏迷也不是睡眠，而是某种自我修复的休眠。
她什么时候能醒？
难说。柯教授叹气，她的脑部经历了极端共振，就像......
就像被闪电击中的避雷针。林默涵接话，她承担了本应分散给三十个共鸣体的能量冲击。
病房突然陷入沉默。窗外，初夏的阳光给顾晓婷的睫毛投下细碎的影子，让她看起来像是随时会醒来的睡美人。
这个给你。柯教授递来一个小盒子，从她戒指里取出的芯片，已经修复好了。
林默涵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微芯片，形状完美契合婚戒内侧的凹槽。他这才发现顾晓婷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肌肉也记得那枚戒指的存在。
其实......柯教授欲言又止，三年前她提出离婚，是因为发现陆远山在监控她的脑波数据。她以为远离你能保护你。
林默涵将芯片放回顾晓婷掌心，轻轻合上她的手指：我知道。
监测仪突然发出轻微的声。两人同时抬头，看见脑波图上出现一组熟悉的波动——那是深度睡眠中人才会出现的θ波，形状酷似《月光曲》的开头几个音符。
顾晓婷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说了什么。林默涵俯身贴近，却只听到一声模糊的叹息。但他确信看到了——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一道泪痕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窗外，城市广播突然开始播放晨间新闻。林默涵条件反射般绷紧身体，但传来的只是普通的人声和音乐。在某个超越人类听觉的维度里，一场由爱与记忆编织的共振仍在继续，像永不消逝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