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现实交织
刺耳的闹铃声将林默涵从混沌中拽出。他猛地坐起，额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该死！他捂着前额，茫然四顾——这是他的公寓，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星辰之恋》剧本文档，光标停在最后一行的句号后面。
一场梦？林默涵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却残留着某种奇异的灼热感。
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他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过脸庞，梦境中的画面却越发清晰：顾晓婷在月光下的侧脸，两枚戒指相触时的蓝光，系统崩溃时数据流的尖啸...
太真实了...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看来该减少熬夜改剧本了。
穿戴整齐出门时，手机收到公司群发的会议提醒：今日10点，A3会议室，《星辰之恋》项目重启会议，全员参加。
林默涵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项目重启？在他的记忆中，这个项目因为原编剧生病已经暂停两周了。
地铁上，他不断翻看手机日历，确认自己确实了两周时间。医生预约的提醒、物业费缴纳通知...这些他毫无印象的记录证明时间确实在流逝，只是他的记忆停留在熬夜修改剧本那晚。
星辰影视的前台小姐微笑着打招呼：林医生早，听说您病好了？
林默涵愣住。
急性肠胃炎啊，住院两周。前台递过一叠文件，李总说您回来直接去会议室，今天有新的合作伙伴要来。
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总监李总正在和一位背对着门的女性交谈，那人一头微卷的短发，穿着米色西装，背影莫名让林默涵心跳加速。
啊，默涵来了！李总热情地招手，正好给你介绍，这位是晓婷科技的顾诗婷顾总，我们新聘请的商业顾问。
女子转过身，林默涵的呼吸瞬间停滞——琥珀色的眼睛，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左手无名指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不是顾晓婷，却与她有八分相似。
久仰林医生大名。她伸出手，声音比梦中人稍柔和，我看过您修改的《都市迷情》，反派角色的转变处理得非常精妙。
林默涵机械地握了握那只手，触感温暖而真实。谢谢，顾总对影视行业也有研究？
只是个人爱好。她微笑时眼尾的弧度与梦中如出一辙，我主业是AI算法，这次合作是想探讨影视剧本与人工智能的结合可能性。
会议开始后，林默涵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顾诗婷——不，现在他必须提醒自己这是另一个人——发言时的神态，思考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甚至反驳他人观点时微微抬起的下巴，都与顾晓婷太过相似。
林医生？您的意见呢？李总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抱歉，走神了。林默涵清了清嗓子，关于AI参与剧本创作，我认为关键在于如何保持角色行为的逻辑一致性。比如《星辰之恋》的反派莫云天，原着中他的转变就缺乏足够动机...
如果引入情感变量呢？顾诗婷突然插话，假设反派在打压女主角的过程中，逐渐被她的某种特质吸引，这种不自觉的好感与他既定目标的冲突，会不会形成更自然的转变契机？
林默涵的钢笔掉在桌上。这正是他在剧本世界中与顾晓婷讨论过的观点！
有意思的思路。他强作镇定，但这种不自觉的好感如何在剧本中具象化？
顾诗婷的眼睛亮了起来：细节。比如反派开始留意女主角的习惯，无意中模仿她的某些小动作，甚至在公开场合表面上打压实则保护...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会议结束后，林默涵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准备离开的顾诗婷。
顾总，关于刚才的讨论，我有些具体问题想请教。他脱口而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喝杯咖啡？
顾诗婷转身，表情有些惊讶，随后化为一种复杂的了然：好啊，正好我知道公司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咖啡厅角落的位置相对私密。顾诗婷——她坚持让林默涵叫她诗婷——点了一杯拿铁，不加糖。这与顾晓婷的习惯完全一致。
所以，她搅拌着咖啡，眼神飘忽，林医生对反派角色特别有研究？
职业病。林默涵小心斟酌词句，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成了笔下的反派，经历各种...不合逻辑的剧情。
搅拌勺突然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比如？顾诗婷的声音微微发紧。
比如被迫执行一些违背本心的任务，否则就会受到惩罚。林默涵观察着她的反应，又或者遇到一个本应柔弱却异常坚韧的女主角...
顾诗婷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疤痕。这个动作让林默涵心跳加速。
听起来像某种系统设定。她轻声说，我偶尔也会做类似的梦...在梦里我叫顾晓婷。
时间仿佛静止了。林默涵的耳边响起血液奔流的声音。莫云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某种无形的电流在之间流转。顾诗婷——不，此刻她就是顾晓婷——的嘴唇微微颤抖：真的是你？我以为那只是...
一场梦。林默涵接过话，我也是。直到今天见到你。
服务员送来甜点的声音打断了这个魔咒般的时刻。顾诗婷迅速调整表情，变回那个专业的商业顾问，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那里有太多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喜悦。
我有个提议。她压低声音，我公司正在开发一款剧本创作辅助AI，需要专业人士提供测试案例。林医生有兴趣合作吗？
林默涵立刻会意：荣幸之至。特别是如果能探讨穿越剧本世界这类...特殊题材。
他们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约定次日去晓婷科技详谈。分别时，顾诗婷突然回头：林医生，梦里那个反派...最后怎么样了？
他找到了比剧本更重要的东西。林默涵轻声回答，然后重写了结局。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以项目合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试探彼此的梦境记忆。林默涵发现顾诗婷的晓婷科技确实在研发一款名为的AI系统，而实验室墙上挂着的设计图，与他在剧本世界中看到的第七次穿越测试图像惊人地相似。
这是去年废弃的一个子项目。顾诗婷解释道，手指轻触图纸，原型机在一次测试中发生了数据泄露事故，我们不得不暂停研发。
事故日期是？
3月15日。
林默涵心头一震——正是他前熬夜修改《星辰之恋》剧本的那晚！
随着工作接触增多，他们发现现实中的默契与剧本世界中如出一辙。林默涵总能提前准备好顾诗婷需要的资料；而顾诗婷则似乎预知他的每个工作习惯。公司同事开始打趣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工作搭档。
但两人都默契地避开更私人的话题。直到一周后的深夜，加班结束的他们站在公司天台看星星。
北斗七星。顾诗婷突然指向天空，在梦里...不，在剧本世界里，你曾说过它们排列得像一个问号。
林默涵记得那个场景——是在顾晓婷住院那晚，月光病房里的对话。我还说过，或许人生就是不断寻找那个问号的答案。
现在你找到了吗？她转过头，夜风吹乱她的短发。
林默涵鼓起勇气：我找到了问题的一部分。比如为什么我们会共享同一个，为什么你手上的疤痕与现实中的位置一模一样...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左手，但更大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诗婷没有抽回手：医生说我的疤痕是小时候实验室事故留下的。奇怪的是，公司档案显示我从未参与过任何危险实验。她苦笑，就像有人刻意修改了我的记忆。
如果...林默涵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们经历的不仅仅是梦呢？如果剧本世界在某种意义上真实存在过？
那么系统崩溃前说的话就是真的——故事还没结束。顾诗婷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但这次，我们不必扮演莫云天和顾晓婷了。我们可以是...林默涵和顾诗婷。从头开始。
从一杯咖啡开始？林默涵微笑。
从一个项目开始。她纠正道，但嘴角扬起相同的弧度。
下楼的电梯里，两人的手臂偶尔相触，谁都没有刻意避开。分别时，顾诗婷突然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可能知道更多关于项目的事。
项目的前任技术主管，也是我的导师——苏文瑾教授。
这个名字如电流般击中林默涵。苏婷的母亲！如果她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
她两年前退休了，但一直关注项目进展。顾诗婷继续道，上周她突然联系我，说梦见我遇到了剧本医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默涵一眼，我想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当晚，林默涵的公寓遭到入侵。
他回到家时，门锁完好无损，但屋内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奇怪的是，贵重物品一样没少，只有《星辰之恋》的剧本草稿和与顾诗婷的项目文件被翻看过。
更诡异的是，茶几上多了一杯尚有余温的咖啡，旁边放着一张字条：欢迎回来，剧本医生。——c.m.
林默涵的后颈汗毛倒竖。c.m.——陈秘书！他迅速拨通顾诗婷的电话，却在接通瞬间听到她急促的声音：别说话，我这边有人闯入...
电话突然中断，再打已无法接通。林默涵抓起外套冲出门，同时给保安室打电话要求查看顾诗婷公司的监控。
保安的回复让他血液凝固：顾总？她十分钟前刚离开，和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先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