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骂了句“不识货”,转身跟别人吆喝去了。铁雄撇撇嘴:“这也太能吹了,李云龙的望远镜?他咋不说孙悟空用过的呢。”
俩人接着往前逛,在个卖旧书的摊子前停住。张伟翻到本《林海雪原》,封面都磨掉了,扉页上有行钢笔字:“赠建军,愿你像杨子荣一样勇敢。”字迹娟秀,看着像姑娘写的。
“这书多少钱?”
“二十,”摊主头也不抬,“老版的,纸都黄透了。”
张伟掏钱买下,刚要走,就见个老太太在旁边摊位前抹眼泪,手里捏着个银镯子,摊主正不耐烦地摆手:“说了这镯子是假的,镀银的,给五十都多了!”
张伟凑过去,银镯子上刻着“长命百岁”,接口处有焊点,看着像民国的老银匠手艺。他拿起来用牙咬了咬,有点软——是真银。“大妈,这镯子我收了,给您两百。”
老太太愣了愣,接过钱直作揖:“谢谢你啊小伙子,我孙子住院等着交钱,刚才问了好几家,都说是假的……”
等老太太走了,摊主不乐意了:“你这人咋回事?抢生意啊?”
“你看走眼了,”张伟把镯子递给铁雄,“这是老银的,焊点是后来修过的,你闻闻,有股老银特有的松香味。”
摊主凑过去闻了闻,脸涨得通红,没再说话。铁雄乐了:“张哥,你这鼻子比狗还灵,啥味儿都能闻出来。”
从潘家园出来,俩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铁雄突然指着前面:“张哥,你看那不是上次卖假佛像的小子吗?”
穿鸭舌帽的小伙子正跟个老头嘀咕着啥,手里举着个青花瓷瓶。张伟拉着铁雄躲在树后,听见小伙子说:“大爷,这可是元青花,我偷偷从工地上拿的,给您算便宜点,五千就卖!”
老头拿着瓶子左看右看,眼里直放光。张伟赶紧走过去:“大爷,您可别买,这瓶子是假的,底下的款识是电脑刻的,您看这字体多死板。”
小伙子见是张伟,骂道:“你他妈有病吧?又来捣乱!”
“我是怕大爷上当,”张伟转向老头,“这瓶子胎质发糠,釉色是化学料调的,您闻闻,还有股油漆味。”
老头果然闻了闻,脸色一变,把瓶子往小伙子手里一塞,扭头就走。小伙子气坏了,挥拳就要打张伟,被铁雄一把按住:“想打架?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周围的人围过来看热闹,小伙子见状不妙,骂骂咧咧地跑了。铁雄拍着胸脯:“吓死他!敢动我们张哥一根手指头试试!”
回到店里,张伟把《林海雪原》摆在柜台上,对着扉页的字迹发呆。铁雄凑过来:“张哥,这破书有啥看头?”
“你不懂,”张伟笑着说,“这书上的字,比那元青花值钱。你想啊,当年有个姑娘,把书送给叫建军的小伙子,盼着他勇敢,这里面藏着多少心思?”
他突然想起刘婶的黑陶罐,老太太的布鞋,还有这书上的字迹,突然觉得,这行当最有意思的不是捡漏赚钱,是这些老物件里藏着的人味儿——是当年的糖香,是纳鞋底的线绳,是姑娘写下的期盼,这些才是最金贵的。
正琢磨着,李老拎着个鸟笼子晃进来,笼子上挂着个新捡的铜环。“小张,你看我这新收获,是不是比你那黑陶罐强?”
张伟笑着接过铜环:“强,比我的强多了。快坐,我给您沏茶,讲讲您今儿个又咋跟骗子斗智斗勇的。”
铁雄在旁边摆开刚收的老物件,嘴里哼着小曲。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黑陶罐上,落在布鞋上,落在那本《林海雪原》上,安安静静的,挺好。
李老刚端起茶杯,就见门口一阵风似的卷进个人,是胡同口修鞋的老王,手里举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都没盖严,露出半截红绸子。“小张!快!你瞅瞅这个!”
老王把饼干盒往柜台上一墩,里面是枚军功章,红绸子都褪色了,章面上的五角星还闪着光。
“这是我爹的,”老王手都在抖,“刚才翻他那口旧木箱找鞋楦,从衬里里摸出来的!你说这老爷子,藏了一辈子咋不跟咱说呢?”
张伟拿起军功章,背面刻着“三等功”,还有个编号,边缘磨得发亮,能看出被人反复摩挲过。“叔,这可是宝贝,”他声音放轻了,“您爹是老兵?”
“可不是咋的,”老王眼圈红了,“打小就听他说当年扛过枪,问他立没立功,就嘿嘿笑,说啥功不功的,活着回来就不赖。没想到……”
铁雄在旁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叔,这章比啥都金贵,得找个相框裱起来,传给孩子看。”
老王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把军功章包好,临走前还念叨:“回头我得问问我妈,我爹当年到底啥英雄事迹。”
人刚走,李老就叹了口气:“这才叫藏宝贝呢,藏在心里比藏在罐子里金贵。”
正说着,门口铃铛响,进来个穿校服的姑娘,抱着个旧收音机,机身上印着“红灯牌”,漆掉了一大块。“老板,这个能修不?我奶奶说这是她结婚时我爷爷给买的,现在不响了,她总念叨。”
张伟接过收音机,拧了拧开关,没动静。他打开后盖,里面的线路板都氧化了,电容鼓着个包。“能修,”他笑着说,“给我两天时间,保准让它出声。”
姑娘乐了:“真的?多少钱?我攒了点零花钱……”
“不用钱,”张伟摆摆手,“修好给奶奶解闷,比啥都强。”
姑娘千恩万谢地走了。铁雄凑过来看收音机:“张哥,这老古董还能修?我瞅着零件都找不着了。”
“你忘了胡同尾的老刘头?”张伟掂着收音机,“他以前是无线电一厂的,手里啥旧零件没有。找他准能搞定。”
下午正准备关店去找老刘头,就见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蹲在门口,手里举着个紫砂壶,见张伟出来,赶紧站起来:“张老板,您给掌掌眼,这壶是我岳父传的,说是顾景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