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脚步伴着几场断断续续的雪,正式宣告降临。年关的气氛如同浸染的墨汁,在雨村这个小小的天地里一点点晕染开来。
家家户户开始清扫庭院、拆洗被褥,空气里偶尔飘来熬猪油、蒸糕点的香气,混合着清冷的山风,酿成一种独属于岁末的、忙碌而期盼的味道。
选定了一个晴朗但寒风凛冽的日子,铁三角决定倾巢出动,前往镇上大规模采购年货。
胖子摩拳擦掌,提前三天就列好了一张长得能拖到地上的清单;吴邪负责预算和核对;张起灵则默默检查了三轮车的车胎和刹车,并往车斗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垫子以防颠簸。
一大早,三人裹得严严实实,迎着刺骨的晨风出发了。
胖子蹬车蹬得呼呼冒白气,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买的东西,生怕漏了一样。
吴邪坐在车斗一侧,看着沿途山景染着薄雪,心情莫名雀跃。
张起灵坐在另一侧,目光扫过路旁挂满霜花的枯枝,沉静依旧,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在冬日的寒风中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越靠近镇子,年味越浓。路上行人车辆明显增多,大多都是拖家带口、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置办年货的。
等到进了镇子,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主要街道两旁摆满了临时摊位,红春联、金福字、各式灯笼挂得满满当当,鲜艳的色彩几乎要灼伤人眼。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们的欢笑声、鞭炮摊偶尔试放的噼啪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却透着一股鲜活滚烫的世俗热闹。
“嚯!这阵仗!”胖子眼睛都不够用了,奋力蹬着三轮车在人群里穿梭,“比胖爷我想的还热闹!快!咱们先去肉铺!去晚了好的五花肉就没了!”
采购大战正式开始。胖子果然是主力,他如同鱼儿入了水,在各个摊位前挥洒自如。
跟肉铺老板称兄道弟砍价钱,在干货摊前慧眼识珠挑香菇,甚至还能跟卖糖果的老太太逗趣两句,顺带多抓一把花生糖。
吴邪则跟在后面,一边核对清单和钱包,一边不时提醒胖子别买超了,偶尔还要负责拉住看到新奇玩意儿就走不动道的胖子。
张起灵则负责最艰巨的任务——看守逐渐被年货淹没的三轮车,并在胖子买到太重或太大的东西时,无声无息地出现,轻松接过,精准地码放在车斗里那越发惊人的货物堆上。
他的身高和冷峻的气质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加上那手稳得不像话的码货技术,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但在他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视下,倒也无人敢上前搭讪或靠近三轮车半步。
“小哥!接着!”胖子豪气地扔过来一大捆腊肠。 张起灵抬手稳稳接住,找了个空隙塞进去。
“天真!付钱!这枣子好!” 吴邪赶紧数钱给卖干果的大叔。 “哎!那对联不错!来两副!” “鞭炮!得买几挂大的!” “咦?这灶糖看着挺地道…”
车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满,越来越沉。鸡鸭鱼肉、糖果糕点、干鲜果品、烟酒茶糖、新碗新筷、灯笼鞭炮…琳琅满目,活脱脱一个小型年货展览会。
吴邪看着几乎要被压塌的车斗,哭笑不得:“胖子,你是要把镇子搬空吗?咱们就三个人加几位邻居阿姨,吃得了这么多吗?”
“你懂啥!”胖子抹了把汗,义正词严,“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子!囤的就是个富足!是个心意!再说,万一小花爷瞎子他们过来拜年呢?不得准备着?”
正说着,忽然一个穿着得体、像是城里来的年轻人挤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客气地问道:“请问是吴邪先生吗?”
吴邪一愣,警惕地看着对方:“我是,你是?”
年轻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挺大的、包装精美的礼盒:“您好,吴先生。我是解雨臣解先生的助理。解先生吩咐我给您送点年货过来,说是一点心意,祝您和您的朋友新年快乐。”
吴邪接过沉甸甸的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包装高档的海味、进口的巧克力和一套精致的茶具,明显价值不菲。
“这…太破费了。代我谢谢你们解总。”吴邪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助理笑着点头:“解先生还让我带句话,说‘年关难过,花钱的地方多,别省着’。”说完,又礼貌地告辞离开了。
胖子凑过来一看,眼睛放光:“嘿!还是花儿爷够意思!这东西一看就上档次!正好给咱们的年夜饭添彩!”
连张起灵也瞥了一眼礼盒,目光在那些明显与小镇画风不同的精致物品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小插曲让采购之旅更添了一份意外的喜悦。三人继续投入战斗,直到三轮车实在塞不下任何东西,连车把手上都挂了好几串腊肉,胖子才意犹未尽地宣布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上,三轮车负重前行,速度慢了许多。胖子蹬得哼哧哼哧,却满脸红光,兴奋地规划着年夜饭的菜单。
吴邪小心地护着怀里那副特意挑的、写着“平安是福”的春联。
张起灵坐在堆积如山的年货后面,目光掠过沿途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寒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他的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小的、上扬的弧度。
世俗的、热闹的、甚至有些喧嚣的过年气氛,如同温暖的海水,将他们轻轻包裹。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忙碌和期盼,与雨村平日的宁静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感到踏实和幸福。
载着满车的年货和沉甸甸的期待,三人迎着渐起的暮色,缓缓驶回他们山中的家。
年的脚步,真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