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这个自称是小哥狂热粉丝的年轻人,就这么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闯入了我们雨村喜来眠的日常生活。
胖子对于“偶像”这个概念的接受度极高,并且迅速将其转化为了一种新的娱乐资源。他围着惊魂未定又激动不已的刘丧转了两圈,像打量什么新奇物种。
“粉丝?哦,追星族是吧?”胖子摸着下巴,一副了然的样子,“胖爷我懂!我以前还粉过邓丽君呢!那你这……追星追到山沟里,还搞偷窥,性质很恶劣啊小伙子!这要搁以前,得按特务处理!”
刘丧脸又白了,连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想见到了……又怕贸然过来打扰到偶像清修……我就想远远看一眼,拍张照片就走……”他说着,眼神又不受控制地飘向院子里那个专注修椅子的背影,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清修?”胖子乐了,“你看他那样像是在清修吗?分明是在给我们当长工。还拍照?”胖子一把抢过刘丧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哟,设备不错啊!让胖爷看看你都拍了些啥?”
“别!别删!”刘丧急了,想抢又不敢。
胖子熟练地打开相机回放,我和小花也凑过去看。好家伙,里面几十张照片,全是各种角度、各种距离、各种模糊程度的小哥!有擦刀的侧影、有扫地的背影、有坐在门槛上看山的远景(拉近到像素都快崩了)、甚至还有几张明显是趴在地上透过门缝拍的……活脱脱一套《哑巴张雨村生活偷拍集锦》。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执着劲儿,用在正道上估计能评个劳模。
“人才啊!”胖子啧啧称奇,“你这偷拍技术,跟狗仔队有得一拼!就是设备差了点儿,好多都拍糊了。”他居然还点评上了。
小花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评价道:“侵犯肖像权,而且构图很差。”
刘丧羞愧地低下头:“我、我下次不敢了……能不能……把相机还我?”他眼巴巴地看着胖子,又偷偷瞟小哥。
小哥依旧在修椅子,锤子敲得叮叮响,仿佛我们这边讨论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但我注意到,他敲击的节奏,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点。
胖子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把相机揣进了自己兜里:“这个嘛,暂时没收!看你表现!说,你还知道些什么‘事迹’?”他显然是想套话,看看外面到底流传了多少关于小哥、关于我们以前的事情。
刘丧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也忘了相机的事,推了推眼镜,开始如数家珍:“我听说过很多!比如哑巴张大神在广西的传说,说他手指力量极大,能徒手开启机关!还有在沙漠里,一个人能对付十几个……呃……”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们,特别是我的脸色。
我心里一沉。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在某些角落里流传着,虽然可能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模糊的“传说”。
胖子也收敛了笑容,和小花交换了一个眼神。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刘丧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顿时又紧张起来,手足无措。
“行了,”我打断这尴尬的沉默,对刘丧说,“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别瞎打听。你大老远跑来,就为这个?”
刘丧连忙点头,又摇头:“我就是……崇拜。想离偶像近一点。”他声音小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渴望。
胖子一看这情形,又活络起来,搂住刘丧的肩膀(刘丧被他搂得一哆嗦):“小伙子,追星呢,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这样偷偷摸摸的,不成体统!这样吧,看你这么有诚意,胖爷我给你个机会!”
我和小花同时看向胖子,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胖子挺起肚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喜来眠正好缺个打杂的义工,包吃包住,没有工钱,但是——”他拖长了声音,看着刘丧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你的偶像!怎么样?干不干?”
刘丧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拼命点头。
我扶额。胖子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免费劳动力,还美其名曰给机会。
小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显然看穿了胖子的把戏,但也没反对。
于是,刘丧就这么以“义工”的身份,在喜来眠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喜来眠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刘丧干活极其卖力,但方向完全跑偏。比如扫地,他扫着扫着就扫到了小哥附近,然后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眼神黏在小哥身上,扫把都快把地皮刮掉一层。比如洗菜,他专挑小哥可能在旁边的时候洗,洗得无比认真,一棵菜能反复搓半小时,就为了能多待一会儿。
他还随身带着个小本本,时不时偷偷摸摸地记录什么。有一次那本子掉地上,被我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 “x月x日,晴。偶像上午擦拭刀具共47分钟,姿势标准,神情专注,太帅了!” “x月x日,小雨。偶像吃了两碗饭,偏好青菜,咀嚼次数平均每口15下,好有规律!” “x月x日,阴。偶像看了一眼后山的鸟,持续时间3秒,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我:“……” 这已经不是粉丝了,这简直是行为观察学家。我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把本子还给他,他红着脸像做贼一样抢回去塞进怀里。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小哥在院子里练完一套简单的动作(与其说是练,不如说是活动筋骨),额角出了层细汗,他用随手带的布巾擦了一下,然后顺手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进屋拿东西。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我看到刘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一把抓起那条布巾,闪电般塞进了自己口袋,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然后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
我正好在走廊下看到全过程,差点被口水呛到。
“刘丧!”我忍不住喊他。
他吓得一蹦三尺高,脸瞬间红透,结结巴巴地说:“吴、吴老板……我、我看这布巾脏了,拿去洗洗!”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井边,死死捂着口袋。
我简直无语问苍天。这小子没救了吧?这跟那些偷偶像喝过的水瓶的私生饭有什么区别?
胖子也目睹了这一幕,笑得直拍大腿,跑去井边调侃刘丧:“哎呦喂,丧背儿,可以啊!还知道帮偶像洗毛巾?要不要再收藏几根偶像的头发丝儿啊?”
刘丧涨红着脸,闷头搓洗那条布巾,搓得无比用力,仿佛要把它供起来。
而这一切闹剧的中心——小哥,大多数时候都选择无视。他依旧按自己的节奏生活,干活、静坐、吃饭、睡觉。对于身边多了一个时刻用炽热目光注视他的小尾巴,他表现得极其淡然,仿佛刘丧只是院子里多出来的一棵树,一块石头。
只有在刘丧的行为实在过于出格,比如试图跟他保持小于一米的距离,或者想帮他拿东西(实际上是想触碰)时,小哥才会淡淡地瞥过去一眼。
不需要任何言语,甚至不需要任何表情,就那么平静的一眼。
刘丧就会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立刻僵住,然后满脸敬畏和惶恐地、一步步地、慢慢地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乖得像个鹌鹑。
每当这时,我和胖子就会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看见没?这就是气场!”胖子对我挤眉弄眼,“小哥一个眼神,顶胖爷我说一百句!这粉丝管理,绝了!”
我看着刘丧那副又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样,再看看小哥那永远波澜不惊的侧脸,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这雨村的日子,因为这位狂热粉丝的加入,变得更加鸡飞狗跳,也更加……鲜活生动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粉丝的“自我修养”,到底还能修炼出什么新花样来。我默默地为小哥那条被“珍藏”起来的布巾哀悼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