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兽皮口袋被张琪琳面无表情地纳入怀中,像石沉大海,没激起她丝毫情绪波澜,却让在场其他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凉师爷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线索”飞了,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但又不敢发作。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脸上挤出更加谦卑甚至谄媚的笑容,再次凑近两步,这次他学乖了,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呵呵……女侠,”他干笑着,试图用最温和无害的语气搭话,“您……认得那上面的鬼画符?莫非……您与这留下遗迹的前辈,是……同出一源?”
他紧紧盯着张琪琳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同出一源?什么样的源流能培养出这样的怪物?又为何会在这诡异的青铜树下全军覆没?这女人的来历,恐怕比这神树本身还要惊人。
张琪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凉师爷只是空气。她的注意力似乎被裂隙边缘某种极其细微的刮擦痕迹吸引了,那痕迹很新,不像是那些古老遗骸留下的。
凉师爷碰了一鼻子灰,笑容有点僵,但还不死心。他眼珠一转,换了个方向,开始拽文:“咳咳……《葬经》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此地深藏山腹,聚阴纳秽,更有这通天彻地之青铜异宝,扰乱了阴阳气场,故而滋生幻象,甚至……甚至能无中生有,可谓凶险至极中之极相!女侠您似乎……呃……对此地气场扰动,颇有抵御之法?不知是否身怀异宝,或是修有秘术?”
他试图用风水玄学的理论来解释刚才的“物质化”现象,并旁敲侧击张琪琳不受影响的原因。在他想来,如此人物,定然身怀异宝或者懂得某种失传的秘法。
可惜,张琪琳对他的引经据典毫无反应。她甚至微微偏过头,将后脑勺对着他,专注地研究着岩壁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褪色痕迹,那痕迹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飞蛾的标记。
凉师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嘴角抽搐了两下。他行走江湖多年,自认见识广博,舌绽莲花,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彻底地无视过?这女人简直是一块捂不热的冰山!
后面的李老板看得不耐烦了,压低声音骂道:“妈的,老凉你跟他废什么话!一个装神弄鬼的娘们!说不定就是个哑巴!赶紧找路下去是正经!宝贝肯定在下面!”他虽然忌惮张琪琳的身手,但贪婪终究占了上风,尤其看到那些古老遗骸的装备(虽然烂了),更确信下面有重宝。
“老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凉师爷擦着汗退回李老板身边,低声道,“此女绝不简单!她认得那警告,拿了那东西,又不惧此地的邪门……或许……或许她知道安全下去的路径,或者……下面真正的危险所在?跟着她,或许比我们自己乱闯要稳妥……”
李老板眯起眼睛,看着张琪琳那冷漠的背影,又看看深不见底、散发着腐臭的裂隙,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贪婪和怕死占了上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凉师爷的“跟随策略”。
吴邪在一旁看着凉师爷吃瘪,心里莫名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越发肯定张琪琳绝对和小哥有关系,而且来头极大。她对凉师爷那些江湖套话和风水理论完全无动于衷,说明她根本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或者说,她所在的“层面”,远非凉师爷所能接触和理解。
他忍不住又低声对张琪琳道:“那个……凉师爷虽然话多,但有的地方说得也挺邪乎的,这地方的气场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你……你觉得呢?”
他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就是习惯性地絮叨,仿佛这样能拉近一点和这个“女版小哥”的距离。
出乎意料的,张琪琳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但她原本停留在岩壁某处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向下——裂隙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变化。
但吴邪捕捉到了!
他心脏猛地一跳!她这是在默认?还是在提示危险来自下面?
老痒也注意到了吴邪和张琪琳之间那极其短暂的、无声的交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眼神在吴邪和张琪琳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上前一步,拉住吴邪的胳膊,结巴着低声道:“天……天真!你……你老跟她说什么!她……她根本不理你!咱……咱们得自己想办法!不……不能光指着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排斥。
吴邪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我知道她不理我,但她刚才……好像提示下面有危险。”
“废……废话!”老痒的语气有点冲,“这……这鬼地方哪没危险?看……看也看出来了!她……她装神弄鬼而已!”
凉师爷一直在暗中观察所有人的反应。他看到吴邪似乎从张琪琳那里得到了某种“提示”,又看到老痒异常的焦躁,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一点门道:这个神秘女人似乎对那个姓吴的小子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不同”,虽然依旧冷漠,但至少有点反应。
或许……可以从这小子身上打开突破口?
他正暗自盘算,忽然,一直沉默研究岩壁的张琪琳动了。
她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不再关注那些痕迹,而是径直走到了裂隙的边缘,低头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望去。
浓烈的腐臭气息从下方涌上来,吹动了她的发梢。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即将投入深渊的雕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难道……她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