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人潮逐渐散去。
教学楼前的广场变得空旷。
秋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
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白羽和白玉没有随着人流走向宿舍或食堂。
他们不约而同地。
拐向了那条通往学校后山的小路。
那里树木更加茂密。
人也稀少。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上。
两旁是依旧苍翠的松柏。
和已经开始泛黄的不知名灌木。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落叶腐败的清新气味。
远离了那些无所不在的目光。
和压抑的低声议论。
两人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紧握的手。
终于稍稍松开了些。
却依然自然地牵在一起。
掌心相贴的地方。
传来稳定而真实的温度。
“哥……”
白玉轻声开口。
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谢谢你。”
他知道。
如果没有哥哥始终如一的坚定。
他可能没有勇气独自面对那些目光。
白羽停下脚步。
转过身。
面对着他。
冰蓝色的眼眸在斑驳的树影下。
显得格外深邃。
他抬起另一只手。
轻轻拂开落在白玉额前的一缕银发。
动作温柔。
“傻瓜。”
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们之间。”
“永远不需要说这个。”
他看着白玉依旧有些苍白的脸。
和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澈的冰蓝色眼眸。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他微微倾身。
额头轻轻抵上白玉的额头。
鼻尖几乎相触。
呼吸交融。
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充满依赖和安抚意味的动作。
白玉闭上眼睛。
感受着这份无声的慰藉。
哥哥的气息。
带着淡淡的、熟悉的清爽味道。
将他周身包裹。
像是最坚固的堡垒。
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纷扰与恶意。
“我只是……”
白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哽咽。
“有点……不习惯。”
习惯了黑暗中的相互依存。
习惯了安全屋里的绝对保护。
骤然回归到这看似正常。
实则暗流涌动的环境。
那些看似无害的目光。
那些压低的议论。
都像是在提醒他们。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和他们的“与众不同”。
“我知道。”
白羽的声音很近。
带着理解与心疼。
“我也不习惯。”
他微微退开一点。
注视着白玉的眼睛。
“但是玉儿。”
“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安全屋里。”
“也不可能永远依靠凌风凌雨。”
他的语气平静。
却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
“我们必须走出来。”
“必须面对。”
“就像星璃学姐希望的那样。”
“好好地。”
“正常地生活下去。”
听到星璃的名字。
白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心底那股混合着悲伤与愧疚的情绪再次涌起。
但随即。
又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取代。
他用力点了点头。
“嗯。”
他回应道。
声音虽然轻。
却不再犹豫。
“我们要好好生活。”
“连同学姐的那一份。”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
洒下跳跃的光斑。
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落在他们相似的眼眸中。
像是无声的祝福。
两人继续沿着小径向上走。
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些。
路旁的长椅上。
零星坐着看书或聊天的学生。
看到他们牵着手走过。
有人投来好奇的一瞥。
有人则视若无睹。
他们不再刻意回避。
只是坦然地。
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
走到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
这里可以俯瞰到大半个林北大学的景色。
红砖的教学楼。
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
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还有……
远处那栋熟悉的。
他们居住的宿舍楼。
一切尽收眼底。
带着一种繁忙而有序的生机。
“哥。”
白玉靠在平台的栏杆上。
任由微风吹乱他的银发。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像以前一样。”
“上课。”
“去社团。”
“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憧憬。
和不确定。
白羽站在他身边。
目光掠过脚下熟悉的校园。
冰蓝色的眼眸中。
情绪复杂。
回到以前？
那个单纯地以为只要努力。
只要拥有彼此。
就无所畏惧的以前？
他知道。
不可能了。
有些伤痕。
刻下了。
就是永远。
有些经历。
发生了。
就无法抹去。
他们不再是以前那对不谙世事。
眼中只有彼此和学业的兄弟了。
但是。
他侧过头。
看着白玉被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
看着那双映着秋日晴空。
依旧纯净的眼眸。
“回不去了。”
他轻声说。
语气里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认清现实的平静。
白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白羽紧接着说道：
“但是。”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握住白玉的手。
指向脚下那片广阔的校园。
“用我们现在的方式。”
“用我们更强大的内心。”
“去创造属于我们的。”
新的 ‘以前’。”
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如同誓言。
白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看着那些熟悉的景物。
心中那份不确定的彷徨。
似乎被哥哥话语中的坚定。
一点点驱散了。
是啊。
回不去的。
是那个天真无邪的过去。
但未来。
还漫长。
他们还可以携手。
去书写新的篇章。
用伤痕累累。
却更加紧密相连的双手。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将他们的身影勾勒出温暖的金边。
风吹过林梢。
带来远方隐约的钟声。
像是在为他们的新生。
轻轻敲响。
“走吧。”
白羽紧了紧握着的手。
“该回去了。”
“下午还有课。”
“嗯。”
白玉点头。
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
却真实的笑意。
两人转身。
沿着来时的路。
向下走去。
脚步坚定。
身影依偎。
如同两株经历风雨后。
根系更加紧密缠绕的树。
向着山下那片充满挑战。
却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