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剑锋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冷弧,玄铁剑身撞上妖兽坚硬的鳞甲,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那形似巨狼的异兽猛地甩动脖颈,腥风裹挟着涎水扑面而来,他足尖一点青石,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飘出丈许,堪堪避开那能撕裂金石的利爪。
“这畜生的鳞甲竟能硬抗我的破妄剑。”沈醉低眉瞥了眼剑刃上细微的缺口,唇角勾起抹自嘲的笑。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他回头时正见那名穿青衫的修士被妖兽尾椎扫中,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口血来。
“沈兄小心!这是铁甲妖狼,专在仙门山外围出没,寻常法器根本伤不了它。”青衫修士挣扎着坐起身,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符纸,“我这有张烈火符,或许能烧穿它的护罩。”
沈醉没接那符纸。他望着铁甲妖狼颈侧那片泛着淡红的鳞甲,忽然想起昨夜在山神庙听的那些传闻。据说仙门山的妖兽都受某种禁制约束,每逢月圆便会在要害处显出破绽,此刻天边那轮残月虽不圆满,却恰好映得妖狼颈间那片鳞甲微微发亮。
“借你的符一用。”沈醉突然伸手夺过符纸,指尖灵力微动便将符纸燃成一团金红火焰。铁甲妖狼似是察觉到危险,发出一声震得山石滚落的咆哮,四爪猛地刨动地面,竟在坚硬的青石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引它转头!”沈醉低喝一声,左脚在岩壁上重重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妖狼侧面。青衫修士虽不解其意,却依言捏了个法诀,数道冰锥呼啸着砸向妖狼的眼睛。
铁甲妖狼果然被冰锥激怒,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青衫修士。就在它脖颈转动的刹那,沈醉已借着冲势跃起,燃着火焰的符纸被他用两指夹着,精准地按在那片淡红色的鳞甲上。
嗤啦——
火焰骤然爆开,铁甲妖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起来。沈醉早有准备,借着反冲力翻身后退,稳稳落在三丈之外。他看着妖狼在地上翻滚嘶吼,直到那片鳞甲被烧得焦黑脱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脖颈,才缓缓举起破妄剑。
“这一剑送你归西。”话音未落,玄铁剑已化作一道流光,从妖狼脖颈的伤口直刺而入。妖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重重栽倒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青衫修士拄着剑站起身,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沈兄好身手,若非你发现它的破绽,我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在下云渺峰弟子苏慕言,多谢救命之恩。”
沈醉收剑入鞘,目光落在妖狼尸体旁那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上:“举手之劳。倒是苏兄,深夜穿行这仙门山外围,难道不怕遇到刚才这种东西?”
苏慕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沈兄认得幽冥紫菀?这可是炼制解毒丹的主材,只是生长处常有妖兽守护……”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沈兄是为了采药而来?”
“算是吧。”沈醉弯腰摘下那株紫菀,花瓣触碰到指尖时竟泛起一丝冰凉的雾气。他将药草收好,抬头时见苏慕言正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那枚雕刻着墨莲的玉佩是他从皇城带出来的唯一物件,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晃动。
“沈兄这玉佩……”苏慕言欲言又止,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在下曾在掌门的书房见过类似的纹样,只是那是枚令牌,据说持有令牌者可自由出入仙门山结界。”
沈醉的指尖顿了顿。他想起离开皇城前,那位被奸臣构陷的太傅塞给自己这枚玉佩时说的话:“若遇绝境,可往仙门山去,此玉佩或能为你指条生路。”当时只当是老人临终前的安慰,没想到竟真与仙门有关。
“或许只是巧合。”沈醉避开苏慕言探究的目光,转身看向通往山巅的蜿蜒山道,“看苏兄的方向,也是要去仙门山?”
“正是。”苏慕言点头道,“师门传来消息,说近日山中有异,让在外游历的弟子速回。方才若不是被这妖狼缠住,我本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到山脚下的结界处了。”他忽然笑了笑,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和,“沈兄既然也要上山,不如与我同行?这结界寻常人可进不去,有我引荐至少能省去不少麻烦。”
沈醉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那里藏着能破奸臣阵法的秘宝,也藏着他复仇之路的关键一步。他沉默片刻,终是颔首:“那就有劳苏兄了。”
两人结伴而行时,苏慕言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说起云渺峰的奇景,说起仙门各派的趣事,偶尔也会问及沈醉的来历。沈醉总是淡淡带过,只说自己是个四处游历的散修,此番上山是为求仙问道。
“沈兄说笑了。”苏慕言摇头笑道,“以你的身手,寻常仙门弟子怕是都不是对手,何必来我仙门求道?再说……”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方才那铁甲妖狼,分明是被人用秘法催生出的变异种,寻常妖兽绝不会有那般坚硬的鳞甲。沈兄若只是游山玩水,又怎会恰好带着克制它的法子?”
沈醉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身旁的青衫修士。月光透过树隙落在苏慕言脸上,明明是温和的眉眼,此刻却透着洞察一切的清明。他忽然想起方才与妖狼缠斗时,苏慕言看似狼狈的躲闪,实则每次都精准地避开了致命攻击,那看似无力的反击,也恰好为自己创造了出剑的机会。
“苏兄似乎对我有所怀疑?”沈醉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已悄然搭上剑柄。
“怀疑谈不上。”苏慕言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只是觉得沈兄藏着很多秘密。不过这也无妨,这仙门山里,谁还没几个不能说的秘密呢?”他忽然指向前方,“你看,前面就是结界了。”
沈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道尽头的山口处,隐约有层淡青色的光膜在夜色里流转。光膜外站着两名身穿灰袍的修士,手里各握着一柄拂尘,神情肃穆如雕像。
“那是守结界的执法弟子。”苏慕言解释道,“他们只认门派令牌,若是没有引荐,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被挡在外面。”他说着从怀中摸出块刻着云纹的木牌,“有这个就好办了。”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结界前时,沈醉腰间的墨莲玉佩突然发出一阵温热。他低头看去,只见玉佩上的墨莲纹路竟泛起淡淡的金光,与远处结界的青光遥相呼应。
苏慕言也注意到了这异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此时,那层淡青色的结界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原本平滑的光膜上浮现出无数裂痕,两名执法弟子发出惊恐的呼喊,身体竟如被无形巨力撕扯般扭曲起来。
沈醉猛地将苏慕言拉到身后,破妄剑再次出鞘。他望着那些从结界裂痕中渗出来的黑色雾气,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腥甜——那是皇城地牢里,被奸臣用邪术炼化的冤魂特有的气息。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上山啊。”沈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剑锋上凝结的寒霜,在月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黑雾中传来无数细碎的低语,仿佛有无数只手正从裂痕里伸出来,要将这方天地拖入无边炼狱。
苏慕言脸色凝重地捏起法诀,青衫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是蚀骨雾!沈兄小心,这东西沾到一点就会侵蚀灵力……”
他的警示戛然而止。因为黑雾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戴着枚玉扳指,扳指上雕刻的饕餮纹样,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那是当朝丞相赵康最爱的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