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闻华太医要来,连忙率领府中管事、家丁,亲自在荣国府门口迎候。
不多时,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处,一位瘦高老者缓步而下。
华太医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身后跟着一名小药童,提着一个小药箱。
贾政连忙上前施礼道:“有劳华老太医亲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小儿这病来得蹊跷,还望老太医妙手回春。”
华太医还了礼,淡然道:“大人言重了。老朽不过是尽医者本分。病人在何处?带路吧。”
竹影轩内,贾瑛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体时不时抖一下。
史太君、王夫人都坐在床边。特别是王夫人,紧握着儿子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华太医缓步上前,在床边坐下,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贾瑛的腕间。
贾瑛像上次一样,微微运起无相真气,使脉相稍显紊乱。
哪知从华太医的手指中竟也传来一丝柔和的真气,和无相真气相撞在一起。
华太医的手指微微一震,竟被弹了起来!
贾瑛心头一震,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华太医亦是眸光一闪,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二人心照不宣,知道对方都是炼有真气之人。
华太医思忖片刻,忽而轻抚长须呵呵一笑,道:“不妨事。是昨日遭惊吓所致,待我开一方药来,吃了便无事。”
史太君、贾政夫妇听了都是大喜,纷纷道:“能请得华太医来,真是这小子的福气。”
华太医摆摆手,笑道:“应该的,二公子上次在太医院帮了我们大忙,老朽此番前来,也算是替太医院略表谢意。”
史太君笑道:“宝玉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华太医开了一个安神的药方,道:“此药需用特殊手法煎制,必得我院的药师亲自煎好服用才行。”
贾政看那小药童皮肤白皙,容颜秀美,虽作男童打扮,却似是一个女孩。忙低声问道:“此病是不是不能见女人?”
华太医捻须轻笑道:“无妨无妨,只要不行房事便无碍。”
小药童立在他身后,连忙低下头去,耳根泛起一抹绯红。
原来这药童正是华太医的宝贝孙女华灵素。
自昨日太医院惊变,华灵素被贾瑛救了之后,便对这位二公子念念不忘,主要是对他说的灵枢和素问极感兴趣。
今日听说贾瑛病重,华灵素再三央求,让爷爷带着自己来到荣国府。
华太医听孙女说起太医院的事,就猜到贾瑛身怀武功,今见他装病似别有隐情,便也不点破。
史太君听闻孙儿没事,心情大好,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道:“早闻华太医医术通神,今日有幸见到,请看一下我这老婆子身体如何?”
华太医含笑应允,三指轻轻搭在老夫人腕间。
片刻后,他捋须笑道:“史老太君气血充盈,五脏调和,精神矍铄,必寿过百岁,当真是有大福之人啊。”
史太君闻言自是心花怒放,众人也是齐声祝贺,一时间满室欢声笑语。
华太医知道昨日这贾家二公子其实是救了孙女的命,心存感激,特地为贾政和王夫人也诊断了一下。
贾政身体康健的很,倒是王夫人的身体有些问题。
华太医仔细检查了王夫人的面色和脉相,道:“夫人前些年曾因什么事忧伤过度,一直积郁于心,至今未能消解,如此时间长了将会引出大病。”
王夫人眼中又流出泪来:“华太医真是神医啊,我就因珠儿的事一直想不开,怎么也解不开心中的结。”
史太君、贾政听他说起死去的贾珠,也是悲从中来,欲劝却无语。
贾瑛躺在床上,也是心中奇怪,贾珠是结拜二弟的亲哥,论起来也算自己的大哥,当初不知怎么死的。
有人能来害自己,当初也可能来害他。
嗯,有时间,得详细问问这便宜父亲。
华太医劝慰了一番,给王夫人开了一方药,说要连吃一个月,当可使身体康复,特别叮嘱不要过度悲伤。
临走前,华太医又来到贾瑛床前,道:“二公子的病,静养一段时间即可康复。我看二公子生有宿慧,与我医道有缘,待病愈后有时间可到太医院找我。”
史太君、贾政夫妇听华太医夸贾瑛,都是与有荣焉。
华灵素站在爷爷背后,嘴角一抿,知道爷爷这么说是为了方便贾瑛去找自己呢。
华太医走后,贾母、贾政夫妇都嘱咐贾瑛最近好生静养,不用急着去上学,接着便也一起回去。
人都出去后,屋内只剩下装病二公子和妙龄小药童。
华灵素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贾瑛,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贾瑛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猛然坐起,道:“装个病难受死了。”
华灵素看他样子古怪,忍不住嘻嘻笑出来。
她皮肤白皙,看起来极是文静,哪知一笑起来却停不下来。
“我有那么好笑嘛,这位药童阁下。”
贾瑛看着眼前欢乐的美少女,觉得满屋的空气都更加清新了。
华灵素好不容易憋住笑,道:“我知道,瑛二公子不只病是装的,连你整个人都是装的,对不对?”
贾瑛这下可真吃了一惊,难道自己假扮贾宝玉被这女孩看出来了!
华灵素看他惊讶的样子更是笑个不停,边笑边道:“其实你本来武功很高,却非要装个什么都不会的文弱书生,对不对?”
“还有,你本来很聪明,却非要装成只爱找女孩玩闹的浪荡公子,对不对?”
原来是这样啊,你可真吓了我一跳。
贾瑛放下心来,爽朗一笑,学着她的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不但药童是装的,连你整个人也是装的,对不对?”
华灵素瞪大了眼睛,问道:“我哪里装啦?”
贾瑛也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你其实很爱笑,但却非要装成个严肃文静的女孩儿,对不对?”
华灵素大眼睛又成了弯弯月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贾瑛也是奇怪,自己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