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破碎的余波在归墟之地缓缓荡漾。
那片由绝对混乱趋向动态平衡的混沌漩涡,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心脏,取代了原先疯狂吞噬一切的孔洞。弥漫战场的杀戮与疯狂气息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寂静,以及暗流涌动的警惕。
林生独立于残破的平台之上,源初之臂光芒内敛,却仿佛引力核心,吸引着所有存在的目光。他体内混沌烙印与刚刚吞噬的“锚点”碎片正在缓慢融合,带来更深层次的感悟,却也伴随着被某种更高位阶存在“标记”后的隐忧。
“观测者……不会就此罢休。” 他心中明了。摧毁一个“锚点”,如同捅了马蜂窝,后续的报复与调整必将接踵而至。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而坚韧的星光,自远处破碎的星骸中亮起,缓缓向林生靠近。
是星尘。那位在星辉王庭毁灭时,引导林生利用星图逃离的“古老星图守护者”。他此刻的身影略显虚幻,显然之前的战斗和开启通道消耗巨大,但他银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林生道友,” 星尘的声音直接传入林生意识,带着一种历经浩劫后的沧桑与决断,“你做到了我们不敢想,甚至不敢信的事情。”
林生看向他,微微颔首:“星尘前辈。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前路依旧艰难。”
“一道口子,便是希望。” 星尘的目光扫过暂时停战的各方,“观测者的谎言已被戳穿,旧的秩序已然崩塌。但虚无与腐化的威胁并未消失,归一之劫仍在缓慢推进。我们需要新的……秩序。不是星辉那种僵化的秩序,而是一种能够容纳差异、平衡矛盾的……共存之道。”
他的话语,也清晰地传到了弥亚、力之混沌男子,乃至那暂时静默的星辉舰影意识中。
弥亚的奥术模型高速运转,理性在分析着利弊。与林生合作,风险巨大,将直接面对观测者的怒火,但……这或许是打破既定命运,为她的奥术文明寻求真正出路的唯一机会。她所在的秩序长河边疆,早已饱受虚无侵蚀之苦,观测者的协议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
力之混沌男子扛着石斧,大步走了过来,地面在他脚下微微震颤。他盯着林生,声音浑厚:“你的力量,很奇特。能扰乱根源,打破枷锁。我,‘磐’,认可你的实力。观测者……哼,把俺们当牲口一样圈养选拔,该死!” 他的逻辑简单直接,谁束缚他,谁就是敌人。
而那艘巨大的星辉舰影,在经过长久的沉默后,其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星尘守护者,你的言论,是对星辉最高信条的背叛。然而……‘锚点’的存在与功能,确实无法用现有协议解释。数据库比对显示,历史上多次大规模寂灭事件,均伴有类似‘加速’现象……需要重新评估观测者协议的真实意图。”
连最顽固的秩序代表,也开始了怀疑。
腐星大军那边,则陷入更彻底的混乱。失去了观测者通过“锚点”的隐性引导与激化,它们那扭曲的意志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大部分开始凭借本能相互吞噬或漫无目的地游荡,威胁性大减,但依旧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充满污染的力量。
暗红漩涡候选人早已隐匿不见,显然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
局面清晰起来。观测者的阴谋暴露,暂时失去了对局面的绝对掌控。幸存的各方势力与候选人,在共同的威胁(观测者、持续的归一之劫)和林生展现出的破局可能性面前,有了短暂联合的基础。
星尘适时开口,声音传遍四方:“旧日之盟已碎,强敌环伺,劫难未消。我等虽道不同,然此刻,可有志暂息干戈,共探前路?不为统一道途,只为在这末日劫波中,为各自所珍视之物,争一线生机!”
他看向林生,看向弥亚,看向磐,甚至看向那星辉舰影。
弥亚的投影闪烁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响起:“基于当前局势分析,临时合作符合生存最优解。我,弥亚,代表奥术逻辑理事会,同意建立临时信息共享与战略协作关系。”
磐咧嘴一笑,拍了拍石斧:“俺没问题!打架的时候叫上俺就行!”
星辉舰影沉默片刻,传来回应:“星辉……暂以独立观察单位身份,参与信息交互。不承诺受任何联盟约束。”
一个松散、脆弱,却前所未有的临时联盟,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归墟之地,初步形成。而核心,毫无疑问是撕开了真相帷幕、并拥有调和矛盾之力的林生。
林生感受着体内逐渐平复的力量,以及混沌织网对周围法则愈发清晰的感知。他看向那稳定的混沌漩涡,又望向星空深处。
“联盟既立,当有方向。” 林生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观测者受损,但根基未动。他们必然在调整个‘协议’,或派遣更强的力量。我们需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尽可能联合更多力量,并找到真正延缓甚至阻止归一的方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怀疑,类似的‘锚点’不止一个。我们需要找到它们,至少,要弄清楚它们的分布和作用机制。”
星尘点头:“古老星图中记载了一些宇宙奇点,其能量反应与这‘锚点’有相似之处。或可循此线索。”
弥亚接口:“我的奥术模型可以尝试逆向解析从你那里获取的‘锚点’残留信息,构建探测参数。”
磐挠了挠头:“找东西俺不太在行,但谁要是拦路,俺负责砸碎!”
就在众人初步议定方向时,林生眉头微蹙,源初之臂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他猛地转头,望向归墟混沌漩涡的深处。
在那里,刚刚稳定下来的漩涡中心,一丝极其隐晦、但与之前被毁“锚点”同源,却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打扰后发出的鼻息,悄然弥漫开来。
“看来……” 林生眼神凝重,“我们发现的,可能只是一个‘子锚点’。真正的主锚,或者说,更可怕的东西……或许就藏在这归墟的最深处。”
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刚刚看到的曙光,似乎又被更深的迷雾所笼罩。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完全的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