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铁牛庙码头）
凌霄踩着露水解开缆绳，蓝布褂的衣摆扫过船头的青铜铃——铃舌撞出细碎的颤音，三十七个灵力光点在青铜印里吵吵嚷嚷，像群刚出笼的小麻雀。
扎红头绳的女孩突然喊：姐姐快看！张伯在岸上挥烟杆呢！
凌霄抬头望去，张伯的烟杆在晨雾中划出金色弧线，竹篓里的铜铃叮叮当当。
张伯突然烟杆敲着船帮喊，晨雾里划出金色弧线：丫头记住！黑风口漩涡会逆时针转三圈再顺时针转！那是怨蛟在换气——转第三圈时左腹逆鳞会露出来！瞄准了打！
凌霄突然扯开嗓门，潜水服的领口被扯得变形，露出里面绣的小金龙胎记：知道啦！您让李铁山改的潜水服真合身！膝盖的避水符还在发烫呢！
知道啦！您让李铁山改的潜水服真合身！膝盖的避水符还在发烫呢！
墨尘的声音突然从码头石阶传来，冷得像晨雾里的冰棱：令牌刻度调第七个！水下三百丈有暗流——碰着船就碎！
凌霄猛地转身，看见他站在雾里——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手里攥着个油纸包，纸角被捏得发皱。
墨尘你怎么来了？镇魂阵不用盯着？
最小的男孩突然在印里笑：墨尘哥哥怕姐姐笨，偷偷来送保命符呢！
墨尘黑纹在耳根凝了个结，把油纸包往船上一扔。纸包砸在舱板上裂开道缝，桂花糕滚出来。
船板画了回魂阵。三日内灵力不会散。
凌霄突然把青铜印举过头顶，三十七个光点在印面排成圈。
知道啦！孩子们说要给墨尘哥哥唱《黄河谣》！预备——唱！
清亮的童声混着晨雾飘向码头：黄河谣，渡魂桥，新河伯...
张伯突然敲着竹篓大喊。他的烟杆指向河面，那里的水纹突然变成金色。
开船！老河伯在给你引路呢！
凌霄望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手里的青铜印微微发烫，心里对墨尘多了几分信服——若不是亲自为三十七个孩子做过超度，她几乎要以为墨尘用了什么秘术，才能让魂灵拥有如此清晰的神智。
凌霄松开缆绳时，青铜令牌突然发烫。她转动刻度对准第七个刻痕，羊皮纸上的红三角在晨光中闪了闪。
墨尘，张伯，等我回来吃流水席！
木船顺流而下，雾里传来墨尘的声音：令牌炸了就用船板法阵，别硬撑。
凌霄突然把桂花糕塞进嘴里，甜香混着灵力涌遍全身。
船刚转过河湾，水面突然冒起串气泡，气泡破裂的脆响像捏碎了薄冰！凌霄盯着泛起白沫的河面，青铜印突然微微震动，三十七个光点齐齐缩成一团，最小的男孩甚至钻进了印底的缝隙。
扎红头绳的女孩声音发颤：姐姐...水里有东西在看我们！
凌霄猛地按住腰间捞尸网，只见船舷右侧水面浮出半张模糊的白影！长发像水草般散开，眼窝处是两个黑洞——洞里漂着两缕白发，像水草在摆动，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竟在对着她笑！她刚要撒黑猫胡须，那影子沉下去，水面只留圈血红色涟漪，青铜印的震动也跟着停了！
是...是水影幻形？最小的男孩带着哭腔，张伯说过黑风口的水会照出人心魔...
凌霄摸了摸发烫的青铜令牌，发现第七刻度的火星比刚才更亮了：别怕，是怨气引动的水纹倒影。抓紧船帮，前面就是暗流区了。
扎红头绳的女孩突然在印里喊：姐姐快看！水下有东西在发光！
她低头看向青铜令牌，七个刻度正围着中心的字旋转，最细的刻度指向左前方。
是暗流！墨尘说的第七个刻度！
凌霄迅速调整船舵，木船擦着道黑色水墙滑过，船板上的回魂阵突然亮起金光。
最小的男孩拍着胸口，小脸上还挂着灵力凝结的冷汗：
好险！蛟尾扫过船帮时带起的黑水都溅到我脸上了！回魂阵的金光淡得快看不见了！
凌霄这才发现船板边缘的回魂阵纹路正在褪色，墨尘画的朱砂线被浪花冲得像团化开的胭脂。她急忙咬破指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血珠滴在阵眼，瞬间凝成个小小的河伯像，金光顺着纹路缓缓流动。
孩子们，帮我稳住阵脚！《镇蛟十二诀》第三式——惊涛裂石！
（黑风口渡口）
狂风卷着墨黑色的河水拍在礁石上，礁石被撞得作响，像头愤怒的老牛在低吼！凌霄刚把船停在青石板码头，青铜令牌突然烫得像块烙铁，七个刻度同时亮起红光，烫得她差点脱手。
扎红头绳的女孩突然喊：姐姐你看浪头！逆着转的地方有白骨！是掘金者的尸骨！
凌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漩涡中心浮着密密麻麻的森白！半截颅骨卡在礁石缝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她的船头，齿缝间还挂着块腐烂的蓝布褂碎片——是老河伯的衣服！
避水鲛衣系带地系到顶，内侧黄河古道图像活物般发烫！心口位置的河伯像突然亮起，与青铜印的光芒交相辉映！
怨蛟的巢穴！孩子们，准备结护心阵！等会儿听我口令引雷！
三十七个光点在印里齐声应：
凌霄刚站稳，船身突然剧烈倾斜。她猛地咬破舌尖，血滴在青铜印上。
以我河伯精血为引，召天雷！
刹那间，乌云裂开道金缝！碗口粗的闪电像条发怒的金龙，张牙舞爪劈向漩涡中心！嗷——！怨蛟嘶吼像万把钢锯刮擦船板，震得凌霄耳膜生疼，牙床都在发麻！墨黑色蛟身破水而出，鳞甲间嵌着半块腐烂的蓝布褂——正是老河伯的衣服！还缠着段断裂的麻绳，绳结处磨得发亮，是他生前总摩挲的地方！
左腹第三片鳞甲！三十七个光点地从印面炸开，化作金色锁链死死缠住蛟尾！姐姐快撒破煞符！我们撑不了三息！凌霄陶土罐地砸开，黑猫胡须青光爆闪：看我的！
黑猫胡须刚撒出半罐，怨蛟突然猛地甩尾！青铜令牌地炸响，第七个刻度迸出火星。
扎红头绳的女孩喊道：姐姐小心！暗流来了！
话音未落，船身已被浪头掀得倾斜四十五度，凌霄半个身子甩出船外，潜水服肘部的避水符突然亮起金光，硬生生把她拽回船板。
最小的男孩拍着胸口：好险！蛟尾扫过船帮了！回魂阵的金光淡了！
凌霄这才发现船板边缘的回魂阵纹路正在褪色，墨尘画的朱砂线被浪花冲得模糊。她急忙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
孩子们，帮我稳住阵脚！《镇蛟十二诀》第三式——惊涛裂石！
三十七个光点突然结成菱形光盾，挡在船前。
姐姐快结印！我们撑不了三息！
凌霄双手交叠成诀，青铜印在掌心旋转成金轮！黄河水突然掀起三丈巨浪，狠狠砸在怨蛟七寸！嗷——！怨蛟吃痛嘶吼，鳞甲间渗出黑雾——突然凝成千百只婴儿小手！指甲泛着青黑，像刚从泥里捞出来，抓向潜水服拉链时发出咯咯怪笑，笑声里还混着掘金者的哀嚎！
扎红头绳的女孩尖叫：是噬魂雾化形了！它们想扯掉避水符！
凌霄猛地扯下腰间捞尸网甩出去，网绳在空中自动结成字诀，缠住那些黑雾小手。可怨蛟趁机甩尾抽向船底，一声，船板裂开道缝，浑浊的河水咕嘟咕嘟冒上来，里面还漂着几根惨白的指骨。
最小的男孩急得光点直颤：船要沉了！青铜令牌烫得快拿不住了！
凌霄摸出陶土罐将剩下的黑猫胡须全撒出去，青光突然连成屏障，黑雾小手瞬间消散。她趁机转动青铜令牌第七刻度，羊皮纸上的红三角突然闪烁。
找到了！逆鳞在左腹第三片！可它总拿尾巴挡着！
三十七个光点突然分成两队，十七个缠住蛟头，二十个拽住蛟鳍。
我们去引开它！姐姐快用黄河倒挂！墨尘说这招能让它翻肚子！
凌霄咬破舌尖血喷在青铜印上，《镇蛟十二诀》最后一页的血字突然发烫。
以我河伯之名，召黄河之水——倒挂！
以我河伯之名，召黄河之水——倒挂！黑风口河水突然逆流而上！金色水龙卷着怨蛟冲上半空！可就在逆鳞完全暴露的刹那——怨蛟突然张口喷出团紫黑色煞气！里面浮着千百张扭曲人脸！全是掘金者的冤魂，哭嚎着扑向凌霄面门！
扎红头绳的女孩用身体挡在凌霄身前，光点骤然暗淡得像风中残烛。
是百年怨气！姐姐...快...撒符...
凌霄眼睁睁看着女孩光点变得透明，突然想起张伯的话：黑猫胡须遇怨气会爆青光！
她抓起罐底最后几根胡须撒向煞气，同时将青铜印狠狠按向怨蛟逆鳞！一声脆响，逆鳞裂开道缝，三十七个光点突然钻进裂缝——正是当年推木匣的力气！
最小的男孩声音带着哭腔：成功了！姐姐你看！逆鳞里有东西在发光！
河水里有冰冷东西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条毒蛇钻进潜水服！她猛地低头——一只浮肿发白的手突然从裂缝里弹出！手背皮肤泡得像发面馒头，指甲缝嵌着河泥和半片蓝布褂碎片，死死攥住她脚踝，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扎红头绳的女孩突然恢复光亮——红头绳鲜艳得像刚染过，三十七个光点在逆鳞里结成镇魂阵，金光顺着鳞片纹路流淌，像给怨蛟镀了层金衣。
抓紧我！姐姐快念《黄河谣》！我们送他们回家！
清亮的童声混着凌霄的清唱响彻黑风口：黄河谣，渡魂桥，新河伯...
金光地从逆鳞裂缝炸开！怨蛟嘶吼变呜咽，鳞甲剥落——像被秋风扫落的枯叶，露出里面枯瘦的老槐树桩！树桩枝干缠着灰黑色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嵌着掘金者魂灵的残片，锁链摩擦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有人在啃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