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世界内
赵昊是被一阵凉风呛醒的。
不是那种山间晨雾的湿冷，也不是系统强制休眠时那种脑袋灌铅的闷痛，而是像有人拿冰镇可乐贴在他后颈上，嗖地一下窜进脊椎。他猛地睁眼，视线还糊着层灰影，手已经下意识摸向腰后——那里本该有张符箓压着，结果只抓到一把空气。
“别动。”洛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低得几乎贴着耳膜，“你刚才抽搐了三次，我给你渡了点灵力，现在经脉还在震。”
他缓了几秒才看清自己靠在一根雕龙石柱上，头顶是层层叠叠的飞檐琉璃瓦，阳光斜劈下来，在青玉地砖上划出一道金线。再往前几步，就是藏书阁那两扇半开的青铜门，门缝里透出墨香混着陈年纸页的味道。
“我……没又昏过去吧？”他哑着嗓子问。
“差一点。”洛璃收回按在他腕子上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光，“你进来的时候脚步飘得像喝断片了，撞翻了两个书架，要不是我扶着，你现在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赵昊咧了下嘴：“这波不算丢人，毕竟咱是带伤查资料的敬业院长。”
她翻了个白眼：“少来，刚才你嘴里一直念叨‘唐果别怕’，听得我都想踹你一脚。”
这话一出，赵昊脸上的笑就淡了些。他没接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发青，掌心有道没愈合的裂口，那是分身反噬留下的痕迹。他知道洛璃不会乱说，那些梦呓般的低语，八成是真的。
但他不能停。
这边的任务卡在阵法上，那边唐果还在等他回去。两边都是实打实的命门，他一个都松不得。
他撑着柱子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走，继续查。我记得系统提过，九转轮回阵的残影就在天宫某处典籍里藏着。”
洛璃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你要是再倒一次，我就把你绑在外面晒太阳。”
“行啊，到时候直播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仙学院院长竟被女导师捆绑暴晒》。”
“闭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藏书阁。
高耸的书架像森林般排列，每一层都浮着微弱的符光，书脊上刻着谁也看不懂的古篆。赵昊随手抽出一本，封皮写着《三十六天罡锁灵术》，翻开第一页就弹出一道禁制光幕，直接把他震退半步。
“靠，这么狠？”
“高阶阵法类典籍都有封印。”洛璃走到角落一个矮柜前，指尖轻轻一抹，柜门自动滑开，“但这类残卷没人管，因为信息不全，修到最后容易走火入魔。”
她抽出一本灰皮册子，封面上字迹斑驳，勉强能辨认出《星渊阵鉴》四个字。
赵昊凑过去一看，心跳猛地一顿。
纸上画着一座环形阵法，九道弧线围绕中心旋转，每一道都标注着“转”字，最外圈刻着十二星辰位。和他在花千骨世界见过的忘忧谷阵图，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九转轮回阵？”他声音压低。
“至少是原型。”洛璃翻到下一页，指着一段小字，“你看这里——‘阵启于执念，轮转于记忆，非魂归本源者不可破’。”
赵昊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等等。”他猛地抬头，“你说它靠执念运转？”
“对。”
“那阵眼是不是可能根本不在地上？比如……人心里面？”
洛璃一顿，眼神变了：“你是说，它不靠地理坐标，而是靠情绪共鸣触发？”
“我在忘忧谷看到的那个阵，启动前山谷里所有人突然开始哭。”赵昊回忆着，“就像被勾出了最疼的记忆。如果这种阵法是靠‘集体执念’堆出来的，那它的核心根本不是石头或者祭坛，而是……某个曾经在这里崩溃过的人。”
空气静了一瞬。
洛璃缓缓合上书：“那你现在怀疑的是谁？”
“我不知道。”赵昊摇头，“但我敢打赌，这阵法最近一次启动，绝对跟一个女人有关。”
他话音刚落，身后书架突然“哗啦”一声，一本蓝皮册子自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弹了两下。
两人同时转身。
那本书摊开着，页面上赫然是一幅手绘图：一名女子站在诛仙台边缘，长发飞扬，背后九道光轮缓缓转动，标题写着——《九转轮回阵·临界状态示意图》。
“这书……刚才明明不在这个位置。”洛璃皱眉。
赵昊走过去蹲下，正要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铠甲碰撞的金属音。
“快！奉命巡查，有人擅闯藏书重地！”
他立马把书塞回架子，拉着洛璃闪到一排高书架后。两人屏息贴墙，看着一队天兵模样的人列队进来，为首那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边走边扫。
“刚才检测到高阶阵法波动，就在这附近。”那人低声说，“上头说了，最近诛仙台灵气紊乱，要是再出事，咱们都得去喂麒麟兽。”
等他们走远，洛璃才松了口气：“他们怎么突然查这么严？”
赵昊却没放松，反而盯着那本蓝皮书的位置：“你听到了吗？他们说诛仙台异动。”
“所以呢？”
“所以咱们得去看看。”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既然阵法跟执念有关，而诛仙台又是天宫最常上演‘情感大戏’的地方，那答案八成就在那里。”
洛璃眯眼看他：“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那本书自己掉下来，太巧了。”
“巧不巧得试了才知道。”赵昊咧嘴一笑，“再说了，咱俩现在这样子，往那一站就是标准情侣吵架现场，谁信我们是来搞破坏的？”
“谁跟你情侣？”她瞪眼。
“啧，拒绝得这么干脆，小心我回头在系统商城买个‘强制撒狗粮体验卡’。”
“你敢？”
“我不仅敢，我还准备批发一箱。”
两人正斗嘴，赵昊忽然抬手示意安静。他盯着刚才那本蓝皮书的方向，眉头一点点皱紧。
书页……在动。
没有风，也没有人碰，那本书的纸张正缓慢地、一页页往上翻，最后停在某一页，纸面渐渐浮出几行暗红色的小字：
“见忆者亡，触情者疯，寻阵眼者，永困轮回。”
洛璃也看到了，呼吸一滞：“这是警告？”
赵昊没说话，伸手想去碰那页纸。
指尖离书还有三寸，一股寒意顺着空气爬上来，像是有人用针尖在他神经上轻轻刮了一下。他顿住，缓缓收回手。
“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他低声说，“这阵法不想让人查。”
“那你还去诛仙台？”
“更得去了。”他转头看她，眼神亮得吓人，“越是不让看的东西，越说明它底下藏着真相。再说了，咱仙学院的宗旨是什么？”
“什么？”
“专治各种不可能。”
他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洛璃愣了半秒，赶紧跟上。
两人刚踏出藏书阁，迎面一阵狂风卷起云海翻涌。远处天际，一道赤色裂痕横贯苍穹，隐约能看到一座孤崖悬于虚空，崖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诛仙”二字。
风很大，吹得赵昊卫衣帽子啪啪作响。
他抬头望着那座台子，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痛又回来了，不剧烈，但持续不断，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轻轻拉扯。
洛璃察觉到他的异样：“又不舒服了？”
“没事。”他摆摆手，“就是感觉……好像有人在叫我。”
他迈出第一步。
第二步时，脚下的石板微微震了一下。
第三步，身后藏书阁某扇窗内，那本蓝皮书“砰”地一声合上，封面浮现出一只闭着的眼睛。